“咳咳咳……我们、我们到哪了？”

    半个多月后，凤湮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只感觉一如往常的摇晃，却精神恍惚的已经算不清走了多少日子，行到了哪里。

    “主子，已经渡上滨海……”

    “咳、咳咳——呕——”阴莫话还没有说完，凤湮惨白的脸上冷汗渗渗，一口郁结经脉的黑血喷吐而出，自身再也无力压制逆气，晕旋的刹那，她却还要强抬起头睁着有些眸光暗淡的眼睛，努力望着船窗外。

    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望到一片湛蓝的海域，远处似乎与天连在了一起，扑鼻而来的海腥味，告诉凤湮她在这一世第一次见到了海。

    阴莫泪眼涟涟的替凤湮拭去嘴边的黑血，想起她吐血越来越频繁，奇经八脉的周运越来越乱，心中悔恨万分，已不知是第几次责怪着自己，“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坚持一点……”

    阴莫低泣着咬唇，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主子才清醒一会就又一次昏迷过去了，眼泪掉的更凶，连唇都被自己咬破出血也不自知。

    站在船舱外的阳莫重重叹了一口气，忧心的望着远方，不知山主会不会派人来接他们。

    十多天后，他们度过了滨海，踏上了冰火岛，阳莫发现有缥缈峰下来的记号，又惊又喜的同时，看着终日昏迷不醒，连五感也慢慢衰退的凤湮，终于松了半口气，心想主子的心性坚韧，应当是来得及的，可他还有半口气吊着便是等回去接受惩罚呢。

    有人来接，自然是缩短了不少时间，然而从赵国宁州时算起，回到岐山缥缈峰凤家的时候还是过了一个多月。

    就这一个多月，那股邪气可把凤湮折磨的清瘦苍白、气息微弱。况且到后来的半个月里，她基本是在昏睡，五感渐失，饮食难入，艳丽的容貌也慢慢干黄难看起来。

    据说提前被人接回岐山的凤汐见了她，险些认不出这是自己那鲜活美丽的女儿。

    而凤子影见着自己这外甥女的时候，也好像吓了一大跳，对这仿佛垂老了几十岁，如一个濒临断气的老妪般的小姑娘，他怔愣了许久……

    直到他抓起她低垂挣扎在床边的枯手，探摸到只剩了几许气息，便连连叹了这一生当中最多的气，还命令三大长老送她上雪峰洞内联手救治，在她伤好之前不让任何人打扰，还嘱咐着用上了岐山的许多灵药，可见其伤势有多么严重了。

    话说两边，相比于早了二十来天到达无量山的华烨也不是那么幸运，因为他那位高人师傅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

    “咳咳咳……咳咳……”一日清晨，幽幽转醒的华烨，一边几乎咳出心肺，一边耳朵和鼻子也毫不意外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公子，莫动！先把药喝了！”胭脂一边流着泪替他擦拭，一边端了药喂进华烨的嘴里，只是最近似乎效果越来越差了，接下来可怎么是好？

    心有怒气，华烨的丫鬟胭脂心里直把那个正在外面寻找华烨师傅的赵锦给咒骂到祖宗十八代。

    华烨喝完了药，知是胭脂嘴里咕哝着什么，声音虽不如往日的清越，却是春日的微风夏日的细雨，那么的温和清爽，“胭脂给公子弹一曲如何？”

    榻上之人一片亮丽青色却藏不住狼狈的苍白，而眉目依旧雅逸，唇边一丝浅笑，本来居室外满池的夏荷幽香，全抵不上他的一言一笑，似隐带青荷雅香，眸光轻扫，犹如隔水相望空濛幽静。

    “是，公子！”胭脂被带转了思绪，收住泪，隔下碗，静静的坐在窗下一角，叮咚的琴音绕出的正是这窗外生命灿烂的千叶宝莲。

    清波流转间分明藏着无边温柔，凝视着再一次昏昏欲睡的人。

    稍许，伴着悠扬琴音的华烨放松了全身的神经，睡意袭来时，唇边似乎又多了一丝黑色的痕迹，只是他却是不露痛感，浅笑着入了眠。

    山中时日易度，若能舍了一身的病痛折磨才能称为逍遥且居。然华烨虽有山中的灵丹妙药续着命，师叔师兄连番出马输送真气压制，但邪气不顺导化解，依旧是难以康复，病情一日比一日沉重……

    后来华家花了好大的人力物力，甚至连赵国王室也惊动了，分别派人寻遍天下，还是花了半个多月，才终于在滨海之边找到差点渡海出游的白发老者。

    老人一听乖乖徒儿身伤重伤，命悬一线，紧张的连未完成的事情也放下不理，几乎是日夜兼程，四五天后回到了泗域之东的无量山。泗域之地乃不属于天朝的管理的范围，离天朝路途遥远，却也因此那边的环境平和宁静，多山之区，也正是隐世高人的居住之地，病人养伤之绝佳场所。

    唯一令那老者诧异的是，当他到达时无量山碧幽居时，华烨已经形容枯槁，哪还有那翩翩美男，嫡如清莲的模样？终日啼血昏迷，尝尽山谷内的所有名贵药材，才勉强的吊了一口气，可见那灵气逆脉的危害性了。

    于是，若干年后，即使后来知道有些因祸得福，可每每想起时，二人皆是心有余悸，这年少轻狂付出的代价，可真是让人九死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