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礼后,跪安出去。我立马走到另一张椅子前,坐下来。洛梓轩微微皱眉,道,“你就如此厌恶朕?”
“皇上多虑了,迟沐只是觉得在没人的时候,我们还是适当保持一些距离才好。”
洛梓轩眼神阴郁,让我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续道,“罢了,朕今天感兴趣的可不在此。”顿了顿,他忽地挑高唇角,邪美一笑,“爱妃今日出宫可曾玩尽兴了?”
我骇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暗暗压住心内惊慌,只浅浅勾勾唇角,道,“我不清楚皇上在说些什么。”
洛梓轩嗤笑一声,道,“你是笃定朕拿不出证据来?还是你想了更好的法子来掩饰?”
我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盯着他。洛梓轩唇边噙抹笑也懒懒地盯着我,良久,我终于忍不下去,冷声道,“你到底有何证据?”
闻言,他似终于松口气,稍稍坐正身子,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道,“辰时出宫,巳时徘徊在上官府外,之后茫然站在大街上,未时开始至酉时,罔顾自己皇妃身份,在元泰楼大肆喝酒——”
“够了!”我脸色苍白的打断他,心一寸一寸的凉下来,他知道,他竟然连时辰都知道得这般清楚。
“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看到洛梓轩粲然一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竟像绽放一树繁花,刹那,即是满室耀眼芳华。
“替朕转告宰相大人,户部侍郎苏葛多年来尽忠职守,政绩显著,理当擢升,户部尚书的空缺由他补上。”
“怎么朝廷官员的任命皇上还做不了主么?”我讥诮地拉高唇角,明知不该此时捋虎须,但我受不了他一副吃定我的表情。洛梓轩瞬间黑了脸,眉间那簇阴霾迅速漫开,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阴郁,心莫名一慌,只得端了茶掩饰自己的情绪。半晌,我又听到他轻蔑的笑声,抬头看他,他竟又是一副慵懒模样,仿佛刚才的阴郁从未出现过,他道,“朕这才发现,你似乎随时都可以令朕褪掉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不过,梁迟沐,不要以此为傲。总有一日,你会尝到惹怒朕的后果——或许朕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若是你不肯与朕合作,这苦头自然也是免不了的。朕相信太后会很有兴趣知道朕的爱妃与上官爱卿到底有何渊源,而且——”
他拉长了音调,俊美的脸上满满自信,而此刻的我却是后背沁凉。上官,上官。他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弦,就算毁灭自己,我也不能见他受到任何伤害。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倒是惹了洛梓轩的兴趣,下巴骤然一凉,我茫然地抬头,清凉的瞳孔里突然映出洛梓轩精致的轮廓。
诡异的对视,此刻空旷的大殿内,我们眼中竟只剩彼此。良久,他忽地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蔓延开来,酥痒难耐。
“这张清丽的脸倒是让朕想起一个人,记得么,梁迟萱?”
“你——”我骇然地推开他,脑子忽然一片混乱。洛梓轩,轩盟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帝王,十六年前,梁淑妃在先帝驾崩之后,联合国舅梁林夏率先自宫内发难,推翻太子一党后,迎当时只有六岁的皇八子——洛梓轩登基为帝,然后,改国号为元祐,封梁淑妃为皇太后,封国舅梁林夏为监国宰相。自此,梁家的势力犹如雨后春笋,不仅蓬勃生长,更是渗入整个朝廷。
进宫前,宰相大人曾告诉我,元祐帝不过是个蛰伏在他羽翼下的傀儡,有他和太后在,我自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只要我使些手段,登上皇后的宝座,他定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如若不然……
我的脑袋很疼,多久不曾回忆的往事竟全都汹涌而出。层层叠叠的烛火阴影中,我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漫天杏花雨里旋舞,灵动的大眼睛里满使灿烂的纯真笑意,眉毛弯弯,连眼角那滴朱红泪痣也变得鲜活起来。
梁迟萱呵,梁迟萱!!她是我心底最阴暗的秘密。
我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只呐呐道,“依你,都依你。”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萎靡的我,洛梓轩静静地打量了我半晌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大殿的门合上的刹那,我听到他说,“芸生明日生辰,朕有意晋她为份,你明日去宁懿宫与太后说说。”
他的声音刚落,我立马摔了杯子过去。黑暗的夜里,我的愤怒犹如海底疯狂生长的海藻。
洛梓轩,我狠狠地咬住唇畔,总有一天,你也会知晓,你威胁我的可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