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讲完故事你再说。”这回牛阿姨没给李婷婷好脸，叛徒也不是总有好下场……

    我是一个十分爱听故事的小孩，无论是姥姥嘴里的妖魔鬼怪，还是爷爷口中的战斗英雄都能令我听得如痴如醉，但是牛老师的故事只能称之为连贯的话语，她讲一会话出去一会，出去一会又回来讲一会，终于她讲不下去了……

    “小朋友们，老师前几天教你们的儿歌还记得吗？”

    “记——得！”大家拉着长音说道。

    “谁记得给大家表演一个。”

    “我，我记得，我记得……”一有表演机会小朋友们都是争先恐后。

    “李婷婷你上来。”牛老师微笑着冲她一点头，心想可算有个傻子替我哄你们了。

    于是李婷婷蹦蹦达达地走到了前面，张开嘴露着一口虫牙用童声特有的高音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她拉着长音把这段儿歌唱得类似R&B，唱完半天不下台美个滋地等着我们鼓掌，用李大勇的话说都要美出大鼻涕泡了。

    “你们大家说李婷婷唱得好不好啊？”

    “好——”小朋友们的长音就像飞机拉线。

    李婷婷下来的时候真就美出大鼻涕了，一边抽搭一边拿袖子擦，“谁还会，谁再来一个。”

    “我，我，阿姨，我，我……”

    “你来吧，小虎来一个。”

    “牛阿姨你叫外号了。”我坐着提醒她。

    “这小子，阿姨可以叫，你们不许叫，我改过来，李枫你来。”

    于是那个外号叫小虎的孩子走到了小朋友们面前裂嘴唱道：“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他这儿歌基本就是说唱了，也称配乐诗朗诵，没调。

    “大家说李枫唱得好不好啊。”

    “好——”其实以小朋友们当时的智力水平基本不会说别的，表达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新来的小朋友来一个，你上来，就是你刘强。”

    牛老师这么器重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我站在前面有点紧张，其实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小孩，毕竟揍过十多个孩子，摔过无数跟头还跟学生打过仗，于是我定了定神兴奋得满脸通红，在脑袋里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来什么儿歌。我光站着觉得有点难堪突然想起我们一大帮小孩经常冲着拣破烂老头唱的口号跟这儿歌差不多，虽说没调总比在这干站着强。于是我一撸胳膊扯着脖子喊道：“星期天的早上白茫茫，拣破烂的老头排成行，警察一指挥啊，冲进垃圾堆啊……”

    “这个不算，来个别的，这是谁教你的？”牛阿姨打断了我，我看到底下的小朋友都笑得前仰后合，心想肯定是我的节目最好，于是昂首说道：“没人教，自己学的。”

    “这种东西以后不许说，你回去吧。”

    我得意洋洋地坐了回去冲着李大勇和王小帅挤了挤眼睛，我们就那么坐在小板凳上差不多干耗了一上午，终于耗到了午饭时间……

    小朋友们的饭盒上面都写着名字，即使这样还是有些小孩找不着或者根本就是不识字，能认出来名字的大家自己去领，认不出来的老师给发，饭盒很烫小孩很笨，经常有把饭扣地上的。老师视情况把脏饭倒掉不太脏的部分弄回饭盒里让孩子接着吃掉，或者把自己的伙食饭分出来一点给那倒霉的小孩，我经常看到有小朋友抓着地上的饭吃，我觉得那是最好的吃法，凉得快还省事。

    我很不争气，第一天就把饭给扣了，而且不像别的小朋友像屎一样扣成一坨，我是扣出个天女散花的风格，我看着那一地的蚕豆炒鸡蛋十分苦恼，一生气上去把饭菜全给踩了，待牛阿姨发现的时候饭菜已经全军覆没，她生气地把我的饭菜都扫进了簸箕里说道：“都脏了饿着吧，看你吃什么。”说完拿着簸箕走了。

    小孩脸皮厚，我那时候也没太多的羞辱心，就这么开始了人生当中第一次要饭，我趴在李大勇的身旁看着他的饭盒说道：“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他看了一眼挖起一勺子饭，“给你，吃吧。”

    我嘴刚凑过去他又把勺子拿开了，“我嫌你脏，我不想跟人用一个勺子。”

    “那我不用你的勺子，我用手抓着吃行吧。”

    “那行，你只能抓一下。”

    “抓两下，饭一下，菜一下！”

    我吃完了又去找王小帅，“我饭扣了，给我吃一口吧。”

    “等我吃完的，我吃剩下就给你。”王小帅大口咽着饭，我要是不来要饭，他肯定不会吃得这么决绝。

    “打仗都给我吃了……”

    “你还说外号！”我又听到了李婷婷的声音。

    我跑到了她的桌旁这次没揍她，我看着她带的红烧肉直流口水，“我饭扣了。”

    “给你吃吧，我吃不了。”李婷婷出乎意料的大方，把饭盒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几乎吃掉了她半盒饭，旁边的一个小朋友也把饭盒递了过来，“我也吃不了啦，剩饭妈妈还说我，你帮我吧。”

    我就这么东一口西一口没多一会就吃饱了，不大一会李阿姨拿着我的饭盒回来了，里面装着她们的伙食饭，“来吧小祖宗，趁热吃吧。”

    我尝了一口，没味，不如小朋友的饭好吃，我盯着牛阿姨皱着眉头强吃了几口，她一转身我就把饭盒扣上不吃了。

    我从此养成了习惯，那段日子正经吃了一阵百家饭，我们这代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幼儿园阿姨说我们是小神仙小皇帝，我觉得那太夸张，哪有神仙、皇帝天天让阿姨管着弄不好还让家长揍的。不过我们这岔孩子温饱基本都解决了，吃穿不愁，绝大多数小孩多少都有点挑食、厌食的毛病，离了家长眼睛更不好好吃饭了，再加上那个岁数的小孩心地大多比较善良，所以要饭相当容易。我也真没出息就是觉得别人家饭好吃，对我家里带的饭要是稍有不满我就去吃别人的，久而久之大家有吃不了的不爱吃的都往我这送，我也是盛情难却有求必应，从要饭变成了帮忙，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

    那阵子妈妈发现我几乎天天剩饭，问原因也不说，因为说不出口，大人通常认为小孩跟猪一个养法，一不吃东西就要有病，于是家里人开始担心了，这孩子不吃东西咋还越来越胖呢？

    之后我爸带我上医院儿科检查了一回，结果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就因为要饭被大夫抽了一管子血，跟杀猪似的嚎了几声，家里人还是没底，想找出不吃饭也能胖的病因。于是求人给我找了个经验老道的中医，这白胡子老头果然高明，望、闻、问、切地来了一大套，最后一捋胡子得出一结论技惊四座——虚胖！

    哦，原来是虚胖，我爸觉得此话有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中医有经验，于是一家人肚子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