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变成了一个野孩子,听我妈说我出生前后大概赶上个什么寡妇年还是封建迷信之类的东西,于是82年的孩子比较多。在我的记忆当中小时候一块在外面疯的孩子大概有十多个,青一色的男孩女孩一个没有,偶尔有掺和进来的也都给打跑了,还能叫上名字记住外号的都是长大以后还有联系的。哼哼的名字叫王小帅,打仗的名字是李大勇,地瓜原名吴迪,土豆叫孙立兵,大雷真名于雷,菜缸的名字是徐鹏飞。
我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让打仗、哼哼、菜缸、大雷还有土豆和地瓜对我伏首称臣了,但我称不上孩子王,我天生热爱自由也不想控制他人,小时候的我更像是一个破坏王,他们每个人都被我揍过,而且大多数被我揍得完全丧失了还手的勇气。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见我就跑,想要孤立我,但是小孩子毕竟没有多少城府和记性,过不了多久就又玩到了一块。
我跟土豆、地瓜、大雷、打仗、哼哼还有菜缸七个人混得比较铁,每天按时按点约好了在前院或者后院集合完毕然后开始胡闹,七个人要是有一个没出来玩,非得轮流去家里把他给找出来,至于其他的孩子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他们都是随机加入我们的队伍。
我又想起一个雨天,当然从在河里打促流滑的雪天到雨天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直在玩促流滑打雪仗,他们被我揍了N次,其他的一切印象不很深刻。
那天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我们几个人在前院练起了摔跤,他们几个曾经说过我打架天下无敌,我也真是这么想的,因为当时前院、后院对于我们来说就相当于整个天下了。但是摔跤这项目我并不占优,一是平衡能力太差,二是觉得有些规则束缚了手脚,如果能一拳打到别人脸上多痛快,但大家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我也不好坏了规矩,我们摔得正起劲,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学生背着书包冲我们喊道:“小孩你们几个谁是老大?”
几个人互相看看,打仗说道:“没老大。”
“你几岁了?”我仰着脸问他。
“我八岁了,你们多大?”
“四岁半,我们都差不多。”我羡慕地看着他的书包。
“你们这里面谁最厉害?”学生打量着我们。
“他,他最厉害,大流氓最厉害……”几个人都指着我说。
“就你也配叫大流氓?”学生看着我呵呵笑。
“他们都打不过我!”我兴奋地掐腰仰脸看着学生。
“你们都被他打过吗?”学生看着打仗他们问道。
“恩,打过,我们一起也打不过他……”几个小孩的夸奖让我感觉十分受用。
“那我今天帮你们报仇,大流氓咱俩摔一跤啊?”学生挑衅似的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一抬头发现刚到他胸口,当时我是第一次跟大孩交手,并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心想既然我是天下无敌,天下自然比大孩要大,于是说道:“行啊,来吧!”
那学生呵呵一笑,走过来突然用肩膀一扛把我撞个跟头,我站起来抱他大腿可是对方纹丝不动,几个小孩在一边拍手叫好,学生一用力又把我推出好几步远,我发现这小子劲很大而且十分不友好,于是攥着拳头冲了上去,我还没冲到他跟前就被他一脚踹倒了。
我站起来还要冲,这回那学生跑了,跑几步踢我一脚,这小子很坏,发现我腿脚不太立索冲着大伙喊道:“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他不是打过你们吗,今天咱们一起耍耍他!”
那几个小子跃跃欲试,很快那学生开始朝我脸上吐口水,我也朝他吐,但没他吐得远,打仗他们几个不敢打我,也跟着那学生往我身上吐口水,我咬着牙气得直哭,“你们,你们不帮我帮他……”
这几个小孩都是墙头草,可能也是让我平时欺负出了怨气,今天就想找个机会报仇,也可能是人类天生都爱欺负弱者巴结强者,反正几个人跟着那学生吐了我一身口水,哼哼一边吐口水还一边大喊,“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大流氓让学生打了……”
没多一会我追得没劲了,虽然我岁数小但还是觉得吐口水这招侮辱性太强,我打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忍受着口水,一边淋着雨水,模样好不凄惨,我下定了决心,跟他们耗到底。
很快他们的弹药打没了,那学生吐得口干舌燥歇上了,哼哼他们也就是狐假虎威看着学生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雨越下越大,几个玩伴儿全都跑回家了,只剩下我和那个学生死扛到底。
我俩站在雨中谁也不动,就像两个只会吐唾沫的武林高手,那学生擦了把脸,“小孩,你不回家啊?”
“不回,我跟你战斗到底!”
“正好,我今天忘带钥匙了,你敢跟我比定力吗?”学生轻蔑地看着我说。
“怎么比?”
“比谁站得时间长,我站门洞里,你站外面,你赢了我就服你。”
“有什么不敢,比就比。”我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学生跑进了门洞里避雨,他转过脸看着我说:“咱们就这么站着,谁也不许动。”
“好!”我双手掐腰怒目圆睁。
大概十分钟之后那学生他爸回来了,于是那小子轻松地对我说道:“你赢了,再见小孩。”
那小子他爸看了看像落汤鸡一样的我问道:“这谁家小孩,站这干什么呢?”
“哦,他洗衣服呢。”学生答道。
我一看人走了,心想自己好歹是找回了几分面子,于是走起路来也有了底气,我迎着已经由小雨变成中雨的天气路过了打仗他家楼下,打仗在二楼冲着我喊:“那学生呢!”
“让我打跑了,我赢了,不信你们可以问他。”我意气风发地说。
“你们一直打到现在,你都湿透了!”
“对,比定力来着,刚分出胜负,看我晚上不揍你!”说罢我打了个喷嚏。
“你揍我干什么?其实刚才我没往你身上吐,我故意往边上吐的。”打仗没了靠山顿觉心虚。
“刘强,下这么大雨你还不回家!”我又听到了刘老大的声音,于是低头耷拉膀子条件反射地一缩脖,然后被一只大手牢牢逮住……
回家之后我发现姥姥来了,于是一下扑进姥姥怀里这才躲过一顿胖揍,当天晚上雨过天睛,我换了一身衣服又偷着出去玩了,刚下楼就看到打仗在跟哼哼他们说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我的英雄事迹。那几个小子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打怵,我当时愤怒得快,宽容得也快,摆摆手没跟他们计较,于是几个小子跳着脚高喊,“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大流氓把学生打跑了……”
妈妈跟我说过,如果天天跟野孩子在一起就会学坏,姥姥跟我说过,如果天天跟野孩子打架长大了就得进监狱。我问她监狱是什么地方,哪好哪不好,她说监狱没吃没喝,是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当时的我对自由这么抽象的词还不能很好地理解,但是知道进监狱那滋味想必不能好受,肯定得离家而且得被人管着。
我们家旁边有个园林管理处,那地方建了一所公立幼儿园,当我得知妈妈已经给我报了名,自己将要被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哭着对我妈说:“妈妈我再也不跟野孩子玩了,我再也不打架了……”
哭是没有用的,我妈那批大人不太把孩子的哭声放在眼里,结果那个幼儿园成立没多久我就进去了,我当时一直觉得幼儿园就是姥姥口中的监狱,大流氓进监狱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觉得自己这么小就进了监狱全怪那帮野孩子于是对那帮小哥们怀恨在心,觉得自己交友不慎年幼失足。我爸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再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