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忽然停了,李羿秋止住李禹城的同时,手按上了腰间的止水。
“何人挡道,报上名来!”马夫喝道。
旋即李羿秋只觉得马车车身微微向下一沉,马夫立刻噤了声,就在这时,李羿秋的止水已出鞘,李禹城只知道那剑已出鞘,却连剑身也未及看清,剑又入了鞘,车厢正对他的斜上方,露出一个窄窄的口子,然后口子便晕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
“刺客?”李禹城肃然。
李羿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整个按了下去,然后他只听到背后起了一阵凉意。
他的王兄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是你!”
李禹城忙回过脸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袍的俊公子挂在车外,他的脖颈上有一条细长的红线。
李羿秋的手仍未离开止水剑鞘,但那止水却也再没有动静。
“我来赶车。”那人道,李羿秋点了点头,然后那人一下子跳到了车夫座上,一脚把那马夫踹了下来,李禹城这时方见那马夫胸口给洞穿了个窟窿。
他不解,忙回头问道:“王兄,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是谁?”
马车又飞跑起来,然后赶车的俊公子道:“这近侍给人买通了,带你们走了岔道,方才若不是我手快,你们已经入了对方包围圈了。”
李禹城先是不信,然后忽然听到马车后传来快马加鞭的声音,仔细分辨,正是先前跟在身后的八骑,他们原是与自己这车保持了一段距离,现在居然忽的到了身后,这才有些儿相信这公子说的话。
“秋爷你这一剑可险,再入一分在下可就横死当场了。”那公子笑道,丝毫不像是才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人。
“刺客何人?”李羿秋沉声问。
“不认得。”
“六姓。”
“不一定。”对方道。
李羿秋忽然沉默了,李禹城看着他,心中很多疑问,却只觉得此时不是说的时候,便安静地端详着自己的王兄不动如山。
“有多少人。”李羿秋又问。
“看得见的有四个。”
“废物。”李羿秋骂道。
马嘶叫,散开了蹄子疯了般地飞奔,车厢随之颠簸得好似海上飘摇的一艘破船,李禹城一下子给弄得快要吐出来,只能死死抓住他的王兄。
“除了玉宸二卫,其他还真是一群废物!”
“原来不是骂我啊!”车又变得平稳了些。
“他们为什么没跟上来。”李羿秋似是问人又像自问。
“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没有把握。”李羿秋道。
“或许他们还在等帮手,或许……前方有更好的机会。”那公子笑道,“我要知道你的退路,比起埋下杀手,还不如埋下火药,干净利落胜算高。”
“他们不可能得手。”李羿秋道。
“这么自信。”
“你既来了,我便当心安。”李羿秋道。
“容先生要听到这话,岂不要气死——哪怕这只是句假话。”那公子朗声笑道。
李禹城看着李羿秋,忽然心中惊得跳了一下,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兄,嘴角竟微微上扬,然而那笑容,看来却教人十分不舒服,诡谲而……阴鸷。
不自觉间,他已放开了王兄的手臂,脊背慢慢地贴着车厢壁,冷汗一点点渗出来。
“说罢,你有何目的。”李羿秋的指尖在止水剑鞘上游移,那剑鞘是前朝的旧物,虎纹朴拙,沧桑却不失大气。
“天子有难,匹夫有责嘛,何来目的?”
“你是要救本王,还是救他们?或者确切点说——救六姓。”李羿秋冷冷地道。
对方第一次保持了沉默。
“容先生已至,本王何惧哉?”李羿秋笑道。
“秋爷,当真要赶尽杀绝?”对方话中一滞。
“本王若要赶尽杀绝,你又如何?”李羿秋一副睥睨之态。
“那在下会拼死阻您。”这次的回答倒是不含糊。
“你还是那个样子,无怪容先生说你难成大器,再过三里,便是过龙坡,你下车罢。”说完,他将目光移到李禹城身上,然后认真地问道,“那些六姓贼子,合谋起来要谋害陛下,犯下弥天大罪,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他们?”
李禹城没有想到王兄竟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一下子也开不了口,他抬眼去看王兄,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少许暗示,可发现那是徒劳,因为他的王兄,给他的只有“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