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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八音乱 第九十八章 情归何处(第1页/共2页)

    涤生人在下坠过程中,自下见到秋明定在空中,竟不知闪避若离的剑光,急切之间居然未顾自己,忍痛将真武剑拔出,急往上方一挥。只见十数道红光从剑身上飞出,直将若离离火明灭的青色剑光都同化为红光,在秋明身边绕转。这剑光受涤生心意所控,怎能伤到秋明分毫,但那伸缩不已的红光所照之处,却将秋明一些发丝削断了下来,纷纷扬扬飘在空中。

    青丝已断,但情丝又怎能说断就断?

    雪神飞到涤生身下,将涤生架起,缓缓落在地上,若离已是满眼急泪,也落下在涤生身边,查看他伤势。只见涤生左臂到肩胛处尽是一片通红,如血染成一般,伤口之中竟渗出丝丝寒气。若离囊中仍有几粒清灵丹,取出给涤生塞入口中,那伤口缓缓合拢,如一张嘴般。奇的是涤生身上染红之处竟生出了一些暗红色的纹路,像是符篆一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般异相是吉是凶。他们却也未注意到那真武剑此时红光退去,似乎已将涤生血全然吸收,银光比起之前更要明亮,而在剑柄之上,却有一团虚光亮起,如一只眼睛一般。

    若离将涤生并无性命之虞,略为放心,不由又向秋明嗔道:”秋明你也太过冒失,怎不问清情况再下手呢。”

    雪神讶然道:”师姐你说什么?还要让萧姑娘下手?”

    若离急切之中口不择言,不由一跺脚道:”都快急死了,你还来呕我。”

    秋明默然飞近,亦无比关切地看向涤生伤口,但她生来不懂如何表达歉意,身上有萧原之风,想无论你伤成怎样,我至多一命相偿就是。当下只是低声道:”若离姊姊,你方才的话究竟何意?”

    涤生叹道:”妹子,我也没想到一切竟都如此巧法。”

    当下从昔日他们在圣王禁域之后分开开始说起,如何因妖女囚禁萧原而赶赴龙虎双相塔,如何在龙虎双相塔武尊大会之中自己因悲愤失控出手而夺下武尊称号,如何找出真正的女帝沙华丽嘉,如何在三国会战桃影河谷之中获悉自己身世,一一向秋明详细道来。

    这一路历程每至惊险之处,秋明面上屡现忧色,足见涤生在她心中是何等之重。当听到最后自己与涤生同属一父所生,而自己父母又在这场战争之中双双归于黄泉之时,不由面上全然黯淡了下来。

    自小跟在萧原身边之时,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这蓝陵国君的养女,她耳濡目染,身上也学得萧原那种孤傲的气质。小时虽问过自己母亲在哪里,但萧原始终未答,也便不再询问,一直将这困惑埋在心中。她自是不止一次希望自己便是这慈和兼严父之人的亲生,只是万没有料到,这个真相迟来了这么多年,却由一个最不希望在他口里听到的人说出。秋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是为不能见到自己父母最后一面而难过吗?还是为另一个无力改变的事实而感到万念俱灰?

    涤生道:”秋明妹子,今后你我就该相依为命。我母亲尚在世,她必然也会待你如己出一般。”

    秋明看着涤生,眼中有千言万语最后竟全然化作一个怨字。她不知该当怨恨谁。是父亲吗?他瞒了自己一生。是自己吗?明明知道面前这人心中早有其师姊存在,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阻挡不住他闯入自己心房。是涤生吗?如今他的言语关切之中,却比任何拒绝都要使自己冰冷。

    一时之间,秋明只觉得有些万念俱灰,又因自己如此伤了涤生,悔疚与怨愤如无边乱草在自己心中随处而生。她不知该何言以对,她亦不知今后该如何与涤生兄妹相称的相处下去,混乱之中带着一腔气苦,她竟默不作声地掉头飞去。

    ”秋明你要到哪里去!”

    若离向秋明叫得一声,随后追去,两道遁光一前一后顷刻便已飞出百里之外。涤生臂上伤势因那清灵丹之功并无大碍,但见到两人遁光如一对星光飞转而去,却又不知自己该不该追去。他心中自是暗知秋明究竟为何事伤心,却又不明方才又有哪些话说错。虽与若离之间也屡起误会,曲折丛生,但对于女子心思,涤生实是不懂,只得在原地与雪神两个面面相觑,却在一双狼目之中映上自己担忧之色。

    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之后,又是一点遁光飞回,却是若离飞了回来。

    涤生向若离身后眺望,却不见秋明影踪,不由道:”师姊,秋明妹子怎不见回来。”

    若离飞来坐在雪神身边一摊双手道:”你是她的哥哥,秋明她如今爸爸妈妈都未见上最后一面,还得你这个哥哥去宽慰她才好。”

    涤生望向方才两人飞去的方向,不由暗吸一口气,便要架起遁光飞去。

    未料方才离空飞起不过十数丈,却又被若离叫住:”且慢,回来!”

    涤生愕然又回到若离身边,不知她还有何等吩咐。

    ”秋明方从那禁域中脱出,受了这么多苦,又听到如此不幸的事,多么可怜。你好生安慰她,若她要骂你,你就让她好好骂一顿吧。”

    涤生点头道:”若她真要杀我,也就让她杀了便是。”

    若离脱口而出道:”那怎么行,她能舍得吗?”

    涤生道:”秋明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一人该是不舍得的。”

    ”你还有心思贫嘴。”若离白涤生一眼,却用力在他臂上狠狠掐了一下。”还不快去。”

    涤生微微一笑飞起。若离刚才掐的这一下用了十分力气,觉得倒是比秋明方才那一剑刺入更疼一般。涤生心下明白若离此举分明是轻责他不该也误惹秋明情思,但师姊的一片痴心诚意却也在这重重一扭之下表露无疑。两人在各种虚实险境之中出生入死多次,早已超越口头从未有过的海誓山盟,但涤生对于女子复杂敏感的心绪仍处懵懂之间。臂上疼极,又心头微甜,想到秋明黯然神情却又心中微酸,纠缠混杂。所幸自己与秋明情属兄妹,无奈之中却也可避去另一番担忧。他又哪里想到,秋明身世根本并非如此。

    涤生一边脑中思绪万千,一边在空中飞行,连得自己飞到了哪里都未注意,只是在经过一道重岩之时,身边飞过的一丛电光方才将自己惊醒。

    只见地面之上,秋明一袭白衫,发辫轻垂在一侧胸前,正自依靠在一片灰岩之上。离地面二十余丈的空中,似有一些数尺长的飞虫乱飞。这些飞虫涤生从未见过,身上一排六翼翅膀全然透明,连在一道细身之上,看来像是扩大数十倍的蜻蜓,但腹前生着三对对足却如人手一般,持着一些发光的异果,慢悠悠向秋明掷去。

    秋明丝毫不现惊慌神色,却如嬉戏般手中放出点点雷光,将那飞虫掷去的异果弹回。此时天色将暗,在朱霞暮岚之中,那些被雷光击中的异果竟在空中飘游,慢慢缀成一片方圆数十丈的星海。那些飞虫却也奇怪,手中再无异果之时,也未向秋明发动攻击,只是在空中将那星光般的异果推来推去,似要排列出一种图案。

    涤生见这飞虫貌似无害,便也放心按下遁光,默然落到秋明身旁。

    ”秋明妹子,你。。。。。。”

    ”嘘。”秋明伸指令涤生噤声,仍是方才那般头轻轻靠在灰岩之上望着空中这小小星海。蓝色星光游动之下,秋明长睫幽影,莹波暗动,幽静清丽之中似已不像方才那般幽怨情伤。

    ”你说它们将要推动到几时?”

    鼻间香泽微闻,涤生抬头望向那片星光,银辉流动,万物俱寂,一时之间,涤生心中又有种异样的温暖,直欲叫他暗自叹息。不知不觉中,他亦坐到秋明边上,两人一起默默望着这片星光。涤生暗思无论秋明如何想法,自己身为兄长,总要一世照顾他这妹子方好,心中磊落,又何顾会遭受误解。如此一想,便也坦然起来,再无之前那般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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