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钗，胭脂泪（七）

    待我们这批“孩子”只剩下三十余人的时候，我已年近十五岁了。

    记得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风和日丽。我正在厢房梳妆打扮，独自对着铜镜画眉，一位下人匆匆忙忙而入，让我立马赶去大厅。

    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才会有“狩猎”活动，今个儿又会有什么事儿？我心里暗自嘀咕，脚下却匆忙而行，奔向大厅。

    大厅里约莫有三十来人，坐在厅堂正中央的正是他——听雨楼主苏元。立于他左右的，是一男一女，分别是凌烟阁的阁主白墨和孤星堂堂主孤星。白墨阁主一身白衣，约有四十来岁，面无表情。孤星堂主身着一身淡蓝长裙，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副标准的苏州美人儿模样，表情冰冷若霜。立于厅堂中央，低头颔首面对听雨楼主的，均是平日里和我一起被他训练的杀手。

    我紧张的站立于厅堂门前，不知所措，他摆了摆手，示意让我入位。

    随后他开口道：“时至今日，汝等能站于此厅堂面对我，证明了诸位皆是不世出的武林奇才。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想活得长久，唯有做强者，而事实证明，诸位均是强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则，今日之世，乱军叛党突起，朝廷奸逆横行，圣上无德，百姓黎明生活艰辛，犹如生于水火之中……”

    在他开口讲话的时候，诺大一个厅堂里，回响着他那独特的口音，有些苏州味儿，但又掺杂着些北方的口音。

    “然则天下人均以忠孝为人生之大义，不论身为臣子，亦或是黎民百姓，均只能向君王效忠。君主不仁，吾等可以感化之，妄不可学张士诚，朱元璋，陈友谅等狗贼造反叛逆。今我大元虽则作战失利，但尚有挽回之余地，而数月前，听雨楼竟有数十武士，甘愿做逆贼的走狗造反叛乱。吾今日邀汝等前来，正是要告诫汝等，切不可如此尔！今日未时，诸位请到凌烟阁后堂做最后的试炼……”

    待他讲完，诸人均是内心惶恐。每一次只要有新的练习，都会流血，都会有人死！而我，却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让他高兴，只要能让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未时，凌烟阁内后堂之处，杀气蔓延！

    他竟然要我们相互残杀！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只能有一个人剩下，也就是说，我们三十几个人须得死的只剩下一个！

    我丝毫不知，在他的内心当中，我们这一类人，是以何种身份存在的，是他养的狗？兴许，连狗都不如吧！而那时，我的内心没有一点点恐惧，只是充满着无比的荒凉和无助……

    看着昔日共同作战剩下的朋友，或者可以说是“战友”，我们彼此都相处近九年了。从“炼狱”里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已身心疲惫，需要有人关怀，尤其是在“狩猎”的时候，大家均能彼此相互关照，站于同一条线上。而现在，他竟然连我们最后的这一点点慰藉也要夺走！

    庭院大门紧缩，四周的围墙足有三丈高，不容易逃出去，更何况，出去之后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兴许外面另有重兵把守！庭院武器架上放置了各种各样的兵器，兵器刃上泛着冷冷的蓝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上面被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众人静静的站在庭院中央，而听雨楼主则静静的靠墙坐在一长案前细细的品尝着手里的那壶女儿红，安静而雅致，仿佛面前的事情丝毫与其无关。

    四月的江南，风和日丽，午后的阳光照耀的我有些发晕。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一高个儿缓缓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抽出一柄长刀，面对众人。场内众人均各自摆好招式，紧张的盯着他。

    然后那高个儿却用长刀指着听雨楼主道：“兄弟们，这日子不是人过的，我们在他眼里，恐怕连只狗都不如！蝼蚁尚且贪生，今个儿的事，名为‘试炼’，实则为让我们相互残杀，当做娱乐耍把戏给他看。当初数万人，活下来的仅有我们三十五个，若还不能齐心协力，难道真的甘愿做这种王公贵族嘴里的鱼肉么？”

    “对，对，对……杀了他，杀了这个狗贼……”更有甚者，连什么天下道义，维护武林正义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道在听雨楼阁里这些年，他们从哪儿学到的这些言语。

    诸人咒骂的言语越来越难听，听雨楼主依旧在安静地靠墙坐着品尝着手里的那壶女儿红，而我，则呆呆的伫立在厅堂正中央，不知所措……

    众人纷纷到武器架上取了兵器，围成一个弧形，紧紧地包围住了听雨楼主。

    “冷月，你在作甚，平日里看你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难道现在怕了这个狗贼？快取兵器来，咱们一并杀了这狗贼罢……”听到他们的呼声，我才缓缓回过神来，匆匆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抽出一柄长剑……

    和以往不同，之前的每一次训练，均有大批武士守在旁边，而这一次，对方仅有听雨楼主一人，而我方，则是三十五名刚刚从凌烟阁训练出来的顶级杀手，胜负之数，似乎很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