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别有一番意味，老人不缺房间，收拾完东西，结了车钱，热闹也就散尽，各自安睡去了。

    好一个安静的夜晚，只希望全天下都可以如此安静，可是，得不到的。旧都恢复了繁华，恢复的不只有白日间的朗朗乾坤，夜间的寻欢买醉同样的也被恢复，子时已过，青楼依然是歌舞升平，那些让人心痒难挠的欢笑、那些让人意醉神迷的吟声，全在那纸醉金迷的蒙蒙红光之中，不停地摇摆。

    丽春院，城西的一所青楼大院，院子正门的围墙，墙头上挑着一整排的大红灯笼，红色的光芒本该显出热烈，在这里却只能够透露出暧昧。老鸨平日里说话太多，嗓子已经沙哑，脸上那硬挤出来的笑容没有一点的真诚，这倒是无所谓，来到丽春院的，没有哪个是为了买到老鸨的欢笑。

    迎来送往的虚假语言本文不再交待，门前的车马不敢说络绎不绝，老鸨的一张嘴闲不住倒是真的。

    浮华纵欲的地方，也是有如意不如意的人，老鸨的笑容忽然僵住了，院子中的一幢二层小楼传出骂声，随即是摔桌子摔椅子的闹腾。老鸨吆喝一声：“怎么了？又是谁生气了？”还不忘了跟身前的客人打声招呼，要赶去时，大可不必了，二楼上有光亮蹿出，窗扇就这样脱出窗框，一条人影似乎是被踹了出来，折着腰就飞出了窗户，咣唧一声落地，诶哟哟的起不了身。

    老鸨跑到那人的身前，生怕弄出了官司，仔细的察看一下那人的身子，看看似乎是没什么大碍，仍然紧张而又热切的问道：“大爷，您这是怎么了？摔坏了没有？”回头对里面招呼：“大龟二龟，赶紧的，把人送到大夫那里去，照顾好了，别生出什么事端。”说话的工夫，人潮也就围了上来，小楼的各个窗户纷纷打开，一个又一个脑袋探出来向下看。

    摔下来的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年轻，身子骨柔韧，摔一下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痛了一会儿，也就爬起来，仰着头，冲着二楼的窗户破口大骂：“他马的什么玩意儿！手里有两个糟钱装的什么大掰蒜！小爷我认真起来，拿钱砸死你~~~”二楼的破窗户伸出一个人头，已是中年的模样，怒冲冲看着下面的小年轻，喝道：“小王八羔子，老子弄死你还要让你赔老子的钱，你他马信不信？”也不知怎么，话出口便要付诸行动，扒了窗框，一条腿登上了窗台。

    楼下的小年轻有点怯，刚才摔那一下摔的骨软筋麻，打架是打不成了，抬脚就跑，拨开人群，身上的伤痛敌不过惧意，速度这个快，一转眼出了院门，回头去看，那中年人根本就没有跳下来。小年轻羞的满脸通红，站定了又骂：“老王八蛋，记住小爷的名字，小爷西门欢，改日奉陪。”丢人丢的够了，说完之后低了头就走。

    二楼那中年人还要再骂，却有几个妖娆的女子拉手的拉手、揽腰的揽腰、投怀送抱的投怀送抱，一番软语温柔，骂人的话语就咽回了肚子里。

    西门欢的恨意好似滔滔江水，对比着去想：自己夹着尾巴走了，而那人这一时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纵欢场景；自己这边气的抬不起头，而那边温柔乡里狂蜂浪蝶，这~~~越想越气，回到家掂了一把菜刀，返身出门，只是没有走出多远，心中的一股气忽而泄了，杀人？想想还行，真要动手的话~~~今后该怎么办呢？

    西门欢没有勇气去杀人，回家么？不行，心中的一股闷火憋得难受，在路边的大树下坐了一会儿，坐也坐不住，起身茫无目的的乱走。

    城中有几条水系，都是和护城河相连通，西门欢来到一座小桥的顶端，感觉身上燥热，将菜刀别在后腰，拉了桥栏杆耸身跳进水中，他不是投水自尽，就为了清醒一下头脑。

    西门欢憋着气沉在水底，自己的名字等到天亮一定会传遍大街小巷，你说自己犯的什么混？好端端的报什么名号？这不是拿污泥往自己脸上贴么？纯粹是自己找臭。

    憋到受不住，西门欢撑一下水底，身子向上浮去，便此时，忽而有一双手掌攥住了西门欢的两个脚脖子，西门欢一惊，加力向上游动，水并不深，头先冒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嗵一声又被拉进了水中。

    冲击水流的声音盘在耳边，西门欢被人拉着在水中窜行，被拉的是脚，水又不深，惊慌失措之后，西门欢时不时的可以扭了腰把头露出水面呼吸，也仅此而已，若说挣扎逃脱，对方力量太大，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停住了，西门欢腰间一紧，脑袋上一痛，这是被人打了一拳，西门欢就此晕了过去。

    再醒来，西门欢躺在床上，很小的一间屋子，床尾对着屋门，没有窗户。身下是木床，铺盖统统没有，床旁边便是方桌，桌上一盏油灯燃出豆大的火苗，发出昏黄的光。“是谁？诶哟哟~~~”不开口脑袋只是闷疼，一开口，牵动头脑，变成了抽筋一般的疼痛。这一拳挨的真是不轻。

    没人应声、没人现身，西门欢撑着床坐了起来，见到桌面上留了一张纸条，拿过来，就着灯光，纸条上写着：枕着的木盒子内有三颗丹药，另有银票五十张，若肯服食丹药，银票归你，若不肯服食丹药，你的性命归我。

    这是什么玩意儿？西门欢颇有些学识，这纸条上的一番话，语病很重，服食丹药给钱，不服食丹药要命，那还给的什么钱？直接说不服不行不就可以了？

    回过头，作为枕头的还真是一个木盒子，说不得，木盒子之中另外还有交待，要不然，纸条上的话语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木盒子没有上锁，打开来，一个小小的瓷瓶，另有一摞银票。西门欢猜的不错，盒子中果然还有一张纸条，别的不忙看，先取出纸条来看：每颗丹药可以提升你十倍的能力，但是丹药中有点毒性，不用担心，我有解药，只要你奉命行事、不出差错，我保证毒性不会发作，银票是让你收购药材用的，我会指派给你所需的药材，也会定期派人找你带走药材，多出来的银两，统统归你。

    这张纸条正反两面都写的有字，西门欢将纸条反过来，上面写道：今夜打你的是京城刚刚过来的一个高官，你惹不起，不过，服过丹药，你尽管去寻仇，我会作出安排，保你没有后患，有个前提，你必须要杀掉他。当然，寻仇这件事你做不做都随你。

    西门欢看罢，心中疑窦丛生，自己昏迷之时，原可以不知不觉的被喂服丹药，却为什么要等到自己清醒过来，让自己做这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

    再翻翻木盒子，没有纸条了。

    难道这是要摧毁自己的心志么？主动服下丹药之后，从此就再也不是属于自己的西门欢了~~~是了，是这样了。

    西门欢起身走向屋门，他不甘心就此成为行尸走肉，只是他出不去这间小屋，触手处皆是火烧火燎的烫，用脚踹门，这屋子的四壁都是铁做的么？结实的离了谱，恐怕就算是把腿脚给踹断了，这屋门也踹不开。

    热，越来越热，屋子里的温度正急速的在升高，窒息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西门欢捂住口鼻，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烫。片刻后，轰的一声响，方桌抢先着了火，噼啪的火声带出浓烟，整个屋子弥漫着滚烫的烟气。又是轰的一声，木床也着了火，这一来屋子里更加的没有办法呆人，西门欢出不去，只好蹲去屋角，呛的止不住的咳嗽。

    衣服受不住，西门欢脱的赤条条的，而后一只手仍然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一遍遍的抚摸头发，希望头发可以躲过燃烧，靠着心存侥幸是不行的，热到极处，头发开始打卷，耳边再来一声“轰”，西门欢满脸皆是火光，再也承受不住，张口大喊：“我吃丹药、我愿意吃丹药！”

    平静了，屋子还是原先的屋子，床没变、方桌没变、油灯依然豆大的火苗，小木盒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