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两个湿漉漉的身影，不用猜，那是到村里探查情况的寻风爸爸和郭小宝爸爸，他们的到来，寄托着众人心中的希望。

    然而，他们那张恐惧与绝望交织的、凝重的面孔，却将痛苦的噩耗带给了大家。

    不过，大家也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情况如何，还是希望他们亲口告知。

    “情况怎么样？”

    寻风妈妈忍不住上前去问，那也是众人的心声，她一脸苍白，自不用说，那来自于手上被绷布紧裹着的伤口。

    所幸，她的眼眸之中，还有微微的光亮。

    寻风爸爸一手扶着门柱，一手紧握，身形凄切，他看了妻子一眼，又迎上大家期待、有些失色的目光，神色满是哀伤，冰冷的雨水，夺走了他余下不多的活力。他没有回答，却是将目光移开，移到近旁几个死人身上，潸然落泪。那张曾经满是坚毅严肃的面孔，早以失去了血液的光泽，一片惨白，甚至有些扭曲变形。

    至于郭小宝爸爸，他也沉默不语，干脆就坐在湿漉漉的台阶边，背对着大家，垂头，双手扯着满是雨水的发丝，仿佛想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也许，不用他们开口，大家已然从中得到了想要、却又不愿要的答案了。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仿佛时间，在这满是绝望的一刻，又停止不前了。

    然而，内院堂上，那几根油灯，还在微微挣扎着，为活下去而挣扎着。

    忽然，寻风爸爸像个失去了支配的木偶，无力地顺着门柱，瘫坐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怎么样的肮脏，嘴里，却轻轻地、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没了，全没了，村子没了，乡亲们也没了，全没了……”

    他哽咽了，下巴微微抖个不停，目光在泪水当中，飘荡迷离，仿若某个被迫到绝望边缘的可怜人。

    这应该是每个人都考虑过的事实，可当它真正被说出来时，心，却是出乎意料地痛！

    也许是心中痛愤，无处排解，也许是意识已失，几近疯狂。

    也不管身后谁在哀伤啜泣，也不管身后谁在梦中低语。

    顷刻，寻风爸爸竟像头粗暴的野兽，猛然抬起头来，紧握双拳，面红耳赤，青筋暴胀，那神情，狰狞至极，他直面无情的苍穹，失声怒吼，吼出了沉压心中千万年的苦痛：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承受灭顶之灾！凭什么！？啊？你倒是给个说法！？给我们个说法啊？！啊……”

    声音打破了无尽的凄寂，击碎了所有魔鬼的笑意，可到了最后，却还是嘶哑了，还是无力地沉落了下去。

    那一刻，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所有人都被惊醒，却没有人敢愤怒，反是啼哭，反是痛苦和绝望。

    终于，寻风爸爸安静了下来，也许是感到无尽的羞耻，他双手掩住头面，沉沉地压下，不时，发出阵阵恼人的呜咽声。

    很快，呜咽声便在凄清的周遭漫延开来，融入到尚未止息的风雨中，融入到充满怨恨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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