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位倾听者，听了河泥的这番漫长忧伤的讲述，也禁不住为它的故事流下感动的泪花。

    这时候，小寻伤心地依偎在老人怀里，喊了一声：“爷爷……”

    她抬眼看着老人，眸光如水中涟猗，清澈柔丽。她像是还要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只能伸手擦拭着划落的泪花。

    她多么渴望，身旁的“土地神爷爷”能够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也认为，“土地神爷爷”应该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老人微微一抖，眸光一晃，露出一脸的仁爱，点头，答道：“嗯，知道。”

    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土地神”，可这个时候，他也相信自己能够看出孙女心中的渴望。

    与孙女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人现在几乎都认为，他基本上能够撑握孙女的性格和思维习惯了。可他到底不是什么“土地神爷爷”，他到底无法满足孙女心中的渴望。不过，值得欢喜的是，他在孙女面前，依旧还保住了“土地神爷爷”的身份，他还可以继续编织在孙女看来极富说服力的谎言来安慰孙女，来清除孙女心中的点滴不快。

    这会儿，小兔娃又是一惊一乍，只听它边揩着泪水，边赞叹道：

    “河神大人！您好伟大！您真地好伟大！娃！比起小兔娃平日里所做的小事情，您的事迹更值得骄傲，更值得我们学习！小兔娃好感动！小兔娃好敬佩您！娃！”

    不过，对于小兔娃的百般称颂，小河神并没有回应什么，依旧是细微地喘着气，轻轻地咳了咳。

    或许，它不喜欢这样有些虚情假意的表扬，或许，它此时正承受着种种病痛的折磨。

    小寻看了小兔娃一眼，又把眸光都落在河泥身上，露出满面真诚童爱，说道：

    “小河神，你是个很棒很棒的河神，你父亲大人也是个很棒很棒的河神，你们都是很棒很有爱的河神。老天爷爷一定会知道的，他一定会很感动的，他一定会派很多很多神仙下来帮助你们，一起治理河道的。”

    河泥顿了一下，才颤巍巍地回道：

    “嗯，但愿如此，谢谢你，小寻。”

    蓦然间，那个念头，又掠过小寻的脑际。

    那位银发龙角少年，那条小白龙……

    是他吗？是这小河神吗？

    还依然是龙桦？

    龙桦，会是这小河神吗？

    这小河神，会是龙桦吗？

    这，会是同一个梦吗？

    小寻百番思索，不得其解。

    可那脸蛋，却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可那心脏，却不知不觉“砰砰”直叫。

    “小河神！”小寻控制不了自己，喊了河泥一声，引来了三对奇异的目光。

    小寻不禁抖了一下，她赶忙垂下头，两个食指，连连相碰。

    那脸，红得像苹果，那心，跳得像奔雷。

    半会儿，她缓缓抬起那对晶亮的眸子，偷偷看着河泥，吞吞地、轻轻地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小寻还有问题……就是……小河神……是……小白龙……变的么？”

    “小白龙？”

    这一刻，河泥、老人和小兔娃异口同声，自然，小兔娃还在后面带了个“娃”字。

    小寻鼓着嘴，又偷偷抬眼，看了看老人，看了看小兔娃，最后看了看小河神，又埋下脸去，独自弄她的手指。

    “不是，我不是小白龙。”河泥忽然淡淡地答道。

    这答案，叫小寻心绪一落千丈。

    可小寻没有放弃，追问道：

    “那你是什么？”

    河泥犹豫了一下，又轻轻一咳，却说道：

    “抱歉，家族秘密，从来不为外人知。”

    小寻微微一怔，继而抓了抓手指，心里显然有些飘渺，下一瞬间，她柳眉一压，却抬起头，一脸神秘的笑意，说道：

    “哦，这样呀，那算了，没关系的，小寻会知道的，你要加油哦！”

    说完，小寻又抬眼看着老人，无非又想到了身后的“土地神爷爷”。

    可老人，除了隐隐的忧虑和痛楚，又怎么可能知道小寻心中的打算呢。

    对此，老人除了点头，含笑，也就只能这样。

    “嗯，你们……是亡魂吧，来这里做什么？”

    河泥应了一声，没想，这次却是它主动开口，也许是为不能回答小寻刚才的问题而心感歉意，希望送上自己的一丝关怀吧。

    哪里晓得，这时候，小兔娃又是神情古怪、坐立不安，还没等爷孙俩想好怎么回答，它便又急着抢上前来，故作严肃地说道：

    “娃来告诉您，是这样的，河神大人。您也知道，小寻村里遭到了悲惨的灭顶之灾，她和爷爷都死了，因为过于恋世，不幸成了孤魂野鬼，娃。不过，他们一直都有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够到对面的居灵山上去参观参观，娃。小兔娃偶然遇到了他们，知道了他们的事后，非常同情他们，就答应他们，在神职人员把他们带走之前，一定要让他们到山上去走一走，看一看，让他们能够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娃。可现在河水很急，小兔娃没办法带他们过河，所以就想到了河神大人您，希望河神大人能够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渡他们过河，娃。”

    小兔娃眸光频闪，摇摆不定，它几乎一气呵成、非常诚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老人听了小兔娃的这番解释，脸色阴晴不定，他明显意识到小兔娃话中的某些误点，可他也不能说。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在小寻面前可是万能的“土地神爷爷”，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相信小兔娃其实是别有用心。当然，这些用心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爷孙俩，而为了防止小寻突然又杀了出来，他竟悄悄地用手轻轻掩住小寻的嘴，朝她挑了挑眼神。

    小寻微微一惊，抬眼，在老人深深的眸光之下，思索片刻，很快明白了“土地神爷爷”的意思。于是，她也就对小兔娃有意无意的错误保持沉默，不再反抗，不再去违反这个“梦”里边的规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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