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岚街曾发生过打斗,他的鞋底必定沾有那里的泥土。”我叫秦屏过来,在耳边吩咐了他几句,他点点头就去办了。
成束带来了众人的鞋子,周凛一一细心查看,最后将三双鞋底沾了黑土的鞋子抽了出来道:“这三双都是谁的鞋?”
成束眼神一晃,走过去对一名少女和两名少年说了什么,那三人往前一站。周凛走到三人面前,却不说话,无声的注视反倒增添了一份严峻的压迫感,那少女像是害怕,竟低低啜泣起来。其他两名男子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两名男子站在火光下,可见白皙的面庞毫无血色,左边的那名凤眼薄唇的纤瘦男子,皮肤更是近乎透明,依稀可见皮下的血管。
“郡主,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嬴弱的男子,简直比女子还窈窕。”念娇在耳边轻声道。
我走到周凛身边细细观察,原来太子好这口,豢养姬妾还嫌不够,竟公然养起了男宠,无怪乎朝野上下一片怨声载道了。
“大人,郡主叫我带这个给您。”秦屏带着几名衙役抬了一桶清水和几个木盆,放在地上。
周凛斜睨我,眼底拂过一丝笑意,道:“将这三人的鞋浸入水中。”
秦屏和衙役照办了,周凛接过一人的火把,凑近水盆,三盆水里有两盆水面浮起了油圈。周凛命其中一名男子退下,道:“你们二人都去过青岚街?”
那名女子听了不住颤抖,抽泣道:“大人冤枉啊,我……我傍晚曾路过那里。”
周凛眼中精光一闪,又问剩下那名面无血色的男子:“你呢?”
男子嚅嚅唇,道:“我也去过,不过是在白天。”他这一开口倒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不为别的,就是他的声音,竟比女子声音还悦耳动听,尤其在这空荡深寂的夜晚,脆如黄莺。
周凛走近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与你无关!”
忽见一人大步流星至敞开的大门中走进来,衣袂翩翩,宽大的袖袍张牙舞爪的迎风招展,比这夜色更深的是他的衣色,青黑之间却见衣料边缘的金丝绣纹,双袖分别绣着两只蟠龙,耀着金光,些许的晃眼。
周凛上前施礼道:“太子殿下,周某正在府上办案,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太子哼了一声,绕过他,走到男子面前,抚上他的脸柔声道:“有没有被吓着?”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咂舌,尽管听说太子龙阳之好,但如此公然施宠却也有违这世道的伦理章法,男子面色一红,低声道:“不碍事的,雨池很好。”
我挠挠头,有些不情愿的走上来行礼道:“皓雪见过太子殿下。”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冷声道:“你就是那嘉宁王老夫子的女儿?”
我一愣,这小子好没辈分,居然就这样称呼他的皇叔,当下便有些不悦的点点头。细细看他,这人虽比不上宫旋的儒雅俊朗,宫晓的阳光帅气,却自有他的风采,美目分明,五官立体,尤其是那个象征男人味的双下巴,给这张颇具英气的脸增添了几分光彩。他粗略打量了我几眼就扭开头道:“周凛!你别以为父皇给了你权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蛟颖府放肆!你只不过是轩辕门的一只叫得比较响的狗,是狗就该好好守着你轩辕门,何故跑来我府内撒野!”
众衙役听了他这话脸上都呈现出不悦,秦屏更是憋红了圆圆的脸盘捏紧了拳头像要冲上去煽太子一巴掌似的。
当事人周凛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说:“属下秉公执法,希望太子殿下配合,开膛手一案皇上也十分重视,希望轩辕门今早破案,还一方平安。”
“你少拿父皇压我!就算是父皇在这儿本太子也不怕!”太子喝道,薄怒的瞪着周凛雕像般从容镇定的脸,像要喷出火来。
“那好,太子也不必心急,属下也没说这开膛手就是太子殿下的人,毕竟一双鞋还证明不了什么,如果太子想还他俩清白,不防配合属下,早些结束调查。”周凛说完,不理会他的回复,命人取了两把琵琶,让女子和雨池演奏,完毕后又反复观察了两人的手。眸色一沉,攥住雨池的手腕道:“原来竟是你。”
我听了一紧张,抓着小白的手道:“他就是开膛手?”
小白看着雨池道:“周大人的判断应该不会有误才是。”
“哼!这算什么?这能证明什么?不过是弹琵琶,我这蛟颖府里随便一人都会!”太子虽然高声辩白,但脸色却已不自然。
周凛嘴角一勾,从古择手中接过一样物事,摊开在雨池面前,一股浓烈的花香弥散开来,奔放热烈,游曳在整个中庭里,认真说道:“雨池,这个香囊你可认识?”
我连忙看向小白求证,他垂下眼睫道:“栎颜花。”
雨池顿时脸色铁青,跌跌撞撞向后倒去,“不!不!怎么还有这种花!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都……”
“来人!将他拿下!”周凛喝道,众衙役围上前,就要将他制住,他却突然尖厉的笑了起来,那声音锐利如刀,听得我鸡皮疙瘩又起,这分明是刚才在青岚街听到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看似柔弱的雨池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眸通红泛着血丝,动作敏捷胜过豹魑,躲开了衙役的追捕不断的冲击着严密的包围圈。只听一个女声道:“别放走他!”
红色倩影一掠而过,与雨池纠缠起来,刚才周凛身边的那名女子手持银链,银光过处凌厉非常。
“住手!不许碰他!”太子见雨池被困,一脸焦急愠色,就要上前阻止。
“太子请不要妨碍轩辕门缉拿要犯!”周凛沉声道,制住太子欲往前的身体,“希望此事就此了结,如果太子执意保他,想必圣言大怒,殿下只怕也难辞其咎!”
“滚开!今天我不会让你带走池!除非我死!”太子拼了命想拜托周凛,奈何周凛武功远胜于他,他这等倨傲想必平时也疏于练武,如果不是周凛存心让步,他未必能完好的站在这里。
“混账!给本太子滚开!”
争执间,雨池被女子的银链锁住双脚跌倒在地,头不慎磕破,溅了几滴猩红。
“雨池!”太子还想上前,却又被周凛阻拦,他恶狠狠的瞪着周凛道:“你休想带走他,就算你告诉父皇我也不怕,顶多这太子头衔拱手让人罢了!哼!”
周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道:“属下今日将他押解回轩辕门,若是太子有什么不满,可以向皇上禀明,只是这人我今晚一定得带走。”
“你!”太子气急,揪着周凛的衣领道:“周凛!我都已经如此说了,你还要我如何?”
“殿下!”
雨池从地上坐起,苍白的脸更添几分担忧,此刻恢复清明的眼里却溢满了无奈和柔情:“不要!不可以为了我放弃!”
太子浑身一震,转头过去。
“战,此生有你,足矣。”他凄美一笑,近乎透明的脸似乎披了一层淡黄的轻纱,虚无缥缈,月至中天,秀雅的脸在这琥珀色的残魄中带着几分决绝,几分不舍。
“池!不要!”宫战吼道,飞身上前,却是晚了一步,白光一闪,雨池细腻的脖颈顿时掠过一道狭长的红色血痕,犹如静穆雪山上的一道虹,接着那道虹喷薄出无数道红色的露珠,撒在宫战迎上的墨色衣襟。
“池!你好傻!你好傻!”宫战将他手里已然已然染上一道刺目猩红的柳叶镖扔开,布满血丝的眼里酝酿着野兽般的苍凉,像失去了伴侣的雄狼,凄厉的呼唤着雨池的名字。怀里人儿那淡粉色的衣襟早已化开圈圈红墨,一层又一层,铺散晕开,又染在宫战的黑衣上,本就漆黑如墨的衣色,透着些许湿濡的暗红,在焰色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鬼魅而又凄凉。地上的一滩暗红的血迹自那分不清是红还是黑的衣料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