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水永远是黄色的,江上的渡船拖着僵直的身子在江中随水一荡一荡的。江对面便是东方电视塔,那苗条的身材像一位纯情的少女在对着人们微笑。
肖晓晓走出了小店,沿着喧闹的街道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黑的乌云压抑着夜,压抑着肖晓晓的心。
高考的失利,家人的期盼,那只受伤的腿,像一枚枚重磅炮弹在他脑子里狂轰乱炸,他的思绪乱到了极点。他像失去了记忆似的,又清楚地记得这几个月的流浪生涯。
那炎炎烈日,那来自东方电视塔上的笑靥,那九曲回肠的乡村小路,那花蝶的眼泪,姐姐的期盼,这一切的一切都会令他心碎,令他流泪。
人世间本没有坚强,人们只不过在解决一个又一个困难,然后面临的又是一个新的困难。
让勇气去征服它吧,可是年轻的心总是爱受伤,爱跌到。
男人也有眼泪,男人的眼泪通常流给自己看。
这一个月肖晓晓是在床上看着日出日落的,他真恨那条腿,都是因为它才导致他不能走动。这一个月似乎比一年更漫长,如果没有二胡陪伴着他,他真不知道这一个月将会怎样度过。现在他能走动了,他得离开小店,他不能再麻烦林虹,她为他付出太多太多,多得令他透不过气来。接下来的任务是还债,他得拼命的挣钱,还清大伙的钱,同时要让林虹的小店重新开张起来。可这些对他是太难了,他再也无法在工地上干活了,都是因为那条腿,他不由得痛恨起来。
肖晓晓猛然想起了酒,对,酒,他甚至有些抱怨自己为什么这时才想起,但还来得及。
城市的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那并不重要;但如果没有了酒,那就不是城市,那也就不叫夜。
风,闷热的空气中有了一丝风,远处一片灯火通明,虹桥机场上的飞机带着眼睛在盘旋,在轰鸣,在这夜的底片上注入了一丝落寞。
肖晓晓想起了老上海洒吧,还有真子,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还每天来吗?她还记得他吗?她还在继续练习二胡吗?
在离地下通道不远肖晓晓停下了,他听到了二胡声,那悠扬的二胡声,带着稚嫩的声音。
是真子,一定是真子,肖晓晓加快了步伐,他来到地下通道已累得大汗淋漓,腿里像针扎一样酸痛。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真子,她正专心致志地拉着二胡,一把崭新的二胡,肖晓晓激动地大喊起来。
“真子,真子。”
真子听到喊声,回转身看到了肖晓晓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哥哥”
肖晓晓紧紧地将真子拥在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真子仰起了头,脸上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真子见肖晓晓哭了,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他的眼泪。
“大哥哥,你哭吧,哭完之后就会坚强起来的。”
“是吗?这话谁跟你说的,是爸爸吗?”
“我没有爸爸,是姐姐跟我说的。”
真子的脸上没有了笑容,眼睛在注视着远方,像是在思索,思索她这个年龄不该思索的东西。
肖晓晓感觉她的身子在发抖,他俯下身子安慰她说:“那妈妈一定对你很好啊!”
“我也没有妈妈,我只有姐姐,姐姐非常勇敢,伟大。”
真子说到了姐姐,她的脸上又充满了笑容,仿佛刚才痛苦的不是她,而是生活。想不到她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的不幸,苦难啊请远离她吧!
生活啊!尽管我抱怨过你,也痛恨过你,可面对着真子,我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我还有什么可怨恨你的呢?
真子的笑容扫去了肖晓晓心中的阴霾,他的心中又充满了信心,他还有桃花镇,他还有梦想,为了真子他更应坚强起来。
“大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每天都到这里等你。”
肖晓晓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强忍着眼泪,他不愿真子再看到他的眼泪。
“那以后你还来拉琴吗?还教我拉吗?”
“我,我……我不知道。”
肖晓晓不敢正视真子的眼睛,那是一泓清泉,清澈见底。他的生活没了着落,他无法向真子承诺,他明明知道真子很伤心的,他也没办法,原谅他吧!生活!
“这二胡是姐姐送给我的”
真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脸上没了笑容,她静静地注视着二胡,然后紧紧地将二胡贴在脸上。
她没有哭,肖晓晓分明看到了她的眼泪,她在抑制着,抑制着她本不该抑制的东西;可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孤单无助。
肖晓晓感到心里一陈刺痛,他咬了咬牙哽咽着说:“大哥哥以后还教你二胡,不管以后怎样。”
“谢谢你,大哥哥。”
真子抱着肖晓晓哭了,肖晓晓忍不住也想哭。
“真子,别哭,咱俩去看看你姐姐。”
肖晓晓为了让真子高兴,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会一会她的姐姐,那位伟大的人,真子心中的伟人。
“好啊,我姐姐说也想见见你。”
真子高兴地说,看来姐姐是她的阳光。
肖晓晓和真子来到老上海酒吧前,礼仪小姐穿着黑色的工作服,在领口扎了一个红红的蝴蝶结,面如三月的桃花。
“先生,请。”
肖晓晓和真子在一个靠墙的桌边坐下,环顾四周,漆黑的桌椅,昏暗的灯光,红的砖墙柱,做旧的画,散发出文人的酒气。
老上海酒吧有着老上海的风味,柔柔的歌曲,不过是一些西洋乐器。酒吧墙面贴着深色的壁纸,黑色的吧台映出鲜红的葡萄酒,暗淡的灯光更显出酒吧的庄重和变换。酒吧的最里边有一个舞台,两边是老年人乐队,专门演奏四五十年代的乐曲,现在还未到九点,演奏未开始。
“先生,你的酒。”
柔柔的声音,听起来令人陶醉。
“我们在等人,没点酒。”
肖晓晓解释说。
“这是真子的姐姐为你点的”
服务员放下酒,同时还放下一些小吃的走了。
“你姐姐怎么知道我要来?”
肖晓晓不由好奇地问真子。
“她能看到我们”
“你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
肖晓晓问完就后悔了。
“我姐姐很漂亮,以后我要像姐姐一样漂亮。”
真子说得很自豪。
“是吗?咱们去看看你姐姐?”
肖晓晓的心中对她更多了一层神秘感,今天他倒要看一看她的芳容。
“不行,她在工作。姐姐说工作时一定要用心去做,我们不能去打搅她。”
真子像一位小大人似的。
肖晓晓端起了酒,面对着酒,他兴奋得想哭。
如果失败对他肖晓晓来说是一种痛,那么酒便是一种制造痛苦的毒。
肖晓晓一口气喝了三杯,他此时感到肚子里的东西全都要吐出来,他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吐起,直到现在还在吐苦水,他想到了死。
肖晓晓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洁白的床单,他正在向上面吐着脏物,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以免弄脏了被单。
这个房间大慨有十几平米,中间拉着一道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在帘子的另一侧有一张小床,一个衣柜,在窗户的下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许多书。帘子的外边是大床,靠床的边上摆着三人沙发,房间收拾得井然有序。
肖晓晓感到头是那样重,那样痛,简直要炸了一样,他痛苦地呻吟着。
“来,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柔柔的声音。
她?
肖晓晓依稀记得他喝完那几杯酒后,感到异常的疲惫,便晕晕沉沉地睡着了。他太不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