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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师 020 三盗(第1页/共2页)

    这一路天宝与师爷有说有笑,天宝借机打听师爷名讳,原来这清瘦道人名叫张阖,道号“三盗子”,这道号看似稀奇,实据深意,乃是取自《黄帝阴符经》里:“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这三盗,指的是天地人这三才之间的关系,宇宙无非若此,三盗相宜之时,三才方可相安,如水火既济,水能灭火亦能制火,若火过旺,则不可久长,必然速速燃尽。又见木时,木可生火,但若无水则木不可生,无木则火无源,故三者相生相克,得‘中’为宜。这“三盗子”的道号,其义理颇深,常人不识,故闻时常觉可笑。

    天宝初闻此号,心中便想:钱先生在世时,常教导我言,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此庄子之言,怎的我这位师爷道号如此蹊跷,非但为盗,还是三盗。便说:“师爷的道号好生奇怪,窃货曰盗,如何又是三盗。难不成您老早年在江湖上行走,曾是个江洋大盗么?”天宝几番玩笑,见师爷和蔼可亲,此时便大胆起来。“我听闻海上有海盗,陆上有土匪,山间又有强盗。您老这‘三盗’是?”

    张阖心道,这臭小子,想象力还倒丰富,我若不答,指不定又得编出什么花样,到时候再给我安个‘采花大盗’,我可消受不起。便笑答道:“盗者,虽非道也,亦不离于道。道者,虽非盗也,却不弃盗。道,至高且无上乃曰贵。盗,至鄙而卑劣乃曰贱。而盗虽贱却因道现。道至贵亦藏盗中。故,道者,非盗非非盗。盗也,非道然不离于道。”天宝只听得一串道非盗不离道的言语,‘道道道、盗盗盗’的弄的是满头雾水,丈二的脑袋摸不着头脑。但他心中还有疑惑未解,便又问道:“那如何是三盗呢?何不一盗,何不两盗?”

    张阖从未见人因为其名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又晚辈为学有问,做长辈的理应作答。便又说道:“我这三盗乃是‘窃人’‘窃心’‘窃法’。”这回没了那么多道非盗,天宝听清楚了,便急忙问道:“如何是窃人,窃心,窃法?”张阖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窃者,盗也,被窃者,则失其所守。则窃人者失人,窃心者失心,窃法者失法。”天宝也不知懂是没懂,只管点头,大雷也放慢脚步,似听张阖讲法。“失人者,则无人相,无作人想,无居人位,无惧人身灭。则无生死之怖;无老死之惧;无傲慢之效。是人因窃而失人,此为一盗。”张阖顿了顿又说:“失心者,则无心相,无心识想,不执着于独影意识。则无惧意识生灭,则知意识之源乃物,物之源乃道。则知道无智亦无得。是人因窃而失心,此为二盗。”天宝听的入神,非是懂了,也非是跑神,只是心中惊叹这名号之中竟然有这么多道理。张阖又说:“失法者,则无法相,无非法相。无非法非非法相。则知诸法空相;知诸法无别;则知法无定法。是人因窃而失法,此为三盗。故我道号‘三盗子’即如此理。”

    天宝丝毫未懂,一时间哑口无言,自然再也提不出问题来。只叹了口气,说道:“哎,道法如此玄妙,真不知我何时可以入门。”张阖笑道:“你想知何时?”天宝点头道:“何时?”谁知疑问嘴边,张阖便哈哈大笑:“这般便对了。”天宝越发奇怪,何故师爷不答,却说对了?

    不知不觉间,悬空阁便到了。黑夜之中,原是看不清楚,此行路时,乌云正巧退去,月儿露出羞答答的面容,明晃晃照世间,白雪又反白光,此时大雷载着天宝和三盗子张阖已经到了悬空阁脚下。张阖说道:“这便是恒山有名的悬空阁,连同西山几栋齐叫做悬空寺。你我必然先到,你师傅他们后来。今晚你便在此住下,明日再去寻药医你身上伤痛。”天宝点了点头,举头望着高处的悬空阁,那悬崖峭壁之上,竟然筑着如此宏伟气派的建筑,如悬崖燕巢一般,这白雪之下,红墙绿瓦巍巍铮铮的庄严宝殿,只见一排排整齐的柱子顶着宝盖,此时又正值朦朦雾气,台柱便若隐若现,使原本下临无地的悬空阁更如同浮在空中一般。整个阁楼分上下三层,错落有致,月光透过霜花雾气照射下来,就如同仙境一般。这迷幻的齐堡,和四周奇峻的冷峰,再伴着头上皎洁的白月,天宝只觉自己若非到了蓬莱,便是去了蜀山。此情此景,非为人间所有,非世语言所能譬喻。正应了苏轼的诗句:“华灯閟艰岁,冷月挂空府。”天宝此刻心旷神怡,便愿长居此地,做个喝风饮露的仙子,纵这一生披星戴月,游云卧山,与这冷月为伴,坐于寒窗之下,化凄凉为诗,同寂寞为友,品孤独如茶,饮惆怅似酒,也美哉乐哉。这广寒宫一粒含光素裹的金沙,却巧落在这恒山石壁悬崖之上,似月儿不舍如子母,如今孤照此处忘却世间,视别无他。天宝此刻想起了罢了,罢了的小木屋也是飞阁灵丹一般,只是这悬空阁绝非灵丹可比,要大了许多。

    张阖说道:“我们走吧。”天宝点了点头,却不知路在何处。张阖打发大雷回去,那大雷十分听话,转身消失在山林里。张阖领着天宝,向着悬空阁贴近地面的地方走去,原来在石壁的下方有条对折的石梯,不甚宽广,小心翼翼上了这两重石梯,回转之处沿着一崎岖的人造的羊肠小路,再沿着小路便可登上悬空阁,与阁楼相接处,有石砌的护栏,此时落满了白雪。

    进了空阁,便有几位道童前来接引,其中领头的一位名唤知秋,长相十分秀气,见了张阖便上前拜道:“师爷回来了。”天宝一听是同辈中人,也将张阖唤作师爷。张阖说道:“这位是你们善解师叔的徒弟,名唤天宝,你们引他去客房休息吧。”知秋诺了,便说道:“天宝兄弟,请跟我来。”张阖刚走,知秋身后那几个小道童便叽叽喳喳乱做一团,兴奋无比。知秋安排天宝住在一间内饰讲究的客房,与天宝攀谈了几句,原来他比天宝大了两岁,负责这悬空阁中上上下下的内务。知秋吩咐随身的道童去打来热水让天宝清洗,又见他总捂着手臂,皱着眉头,憔悴不堪,料想他身体定有疾病,便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退下了,你且休息,若有事尽管摇铃唤我。”原来,那床头系有一绳,拉扯之下,另一端便有响铃,知秋便知。此铃便是为照顾来访之客而设的。

    天宝别了知秋,躺在床上,也不知师父和师叔现在走到哪里了,适才被狼群围困,又骑着大棕熊奔跑,就如做梦一般,那斑驳的树影,在雪中奔驰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先是看见了尚文尚武两位有趣的小师爷,又认识了和蔼可亲的三盗子,还不知日后又有何奇人异事在等着他,想着想着眼皮打起架来,便睡着了。

    “你起来了。”天宝微微张开眼,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从梦中醒来,就立马感觉伤口灼烧,只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已经中午了,如果休息好了,就起床吧。”说着,那人把窗户打开,阳光照射进来伴着一股冷气,天宝顿时清醒许多,这才看清,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道童,天宝没有见过他,想必是昨晚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道士中的一个吧。天宝揉揉眼睛做起。那道童说道:“师弟快起来洗漱,我好带你去用斋饭。”天宝哼哼了两声,上下打量那道童,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女的,年纪与天宝上下,头发扎起,眉清目秀,个头不高,动作十分麻利。她见天宝看她,十分紧张,心道此人怎这般无礼,此时面红耳赤,便急忙说道:“你…你师傅在等着你呢。”天宝这才晃过神来,穿上鞋站起身来:“我师傅呢?我现在便去见他。”那道童觉得好笑,说道:“不急,先洗漱用罢斋饭再去不迟。”天宝哦哦的点头,手忙脚乱的用铜盆中的水洗脸,那道童“哎呀”一声,说道:“我还没添热水呢。”天宝说:“没事、没事。”便又要去洗,那道童上去拦他,一把将他拽住,天宝被她一扯,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宝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然这么大力气,脾气也火爆的紧。那道童名唤明月,是这一干小道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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