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空下，房顶上的俩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景铭是在自顾自饮酒，而何夕却是心中有些悲凉。

    原来真正杀死爹爹的首恶能是大唐王座上的那位帝王。他虽然自小生活在三浪诏，对着天下共主心里并没有多少敬畏，但聪明如他，当然也明白现在的自己与所要面对的仇人比起来，中间隔着的，不啻天渊。

    或许如李景铭所言，自己能把《太初经》修炼之大成，成为追风老人一般的宗师。可那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的事，他等得起，他未必等得起，如果他在这之前一命呜呼，他岂不要空留余恨。

    而且就算是成为宗师估计也未必能杀得了一国帝王，尤其是大唐的帝王，那可是天下共主。经史子集他也多有涉猎，可从来没有听过哪位帝王君主是被武林高手给刺杀的，更何况大唐强盛，神州之上一时无两。

    他再一次感到茫然，为来路的艰辛与坎坷。他曾为自己于追风老人和李景铭二人之间天上地下的武道修为而受挫茫然不知所往，现今又为自己与仇敌之间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而茫然不知所终。

    想找大唐的帝王寻杀父之仇，说出来大唐子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活活淹了他。而若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帝王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漏网之鱼，想杀他不过是一个眼神的事情。

    这种事情是个人遇到都够他愁上三天三夜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初入武道的孤独少年。

    “嘭！”

    何夕一掌拍开手中酒坛的泥封，仰头就往嘴中倒去，酒液浸湿了他的眼角，顺着脸颊不住的溢流。

    李景铭看着他这般喝一半洒一半不禁暗暗心疼，这可都是上好的陈年佳酿啊。

    可何夕却罔若未觉般咕咕的一口一口吞咽着辛辣的烈酒，宛如一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他没有像很多人那般第一次饮酒时，被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断，而是一坛告罄，又来一坛。他不觉得这辛辣灼热让他有多么难受，反而觉得这感觉可以稍稍抵消心中的苦闷。那么，这就足够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是从这一刻起，何夕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好上了这一口。

    “好酒！”

    两坛饮罢，何夕打了个饱嗝，两眼有些迷离，舌头有些打转。

    “好酒量！”

    李景铭一笑赞道，虽然他不知道何夕这是第一次喝酒，虽然他知道何夕这酒量不如自己远甚，但少年人能喝的这般痛快这般纵情，当得起他这一赞。

    这两人谈笑纵饮，宛若忘年之交。

    一番痛饮，何夕心中的豪气渐渐升腾，酒壮英雄胆吗，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酒壮怂人胆。不过何夕不想当英雄，他想做的事也注定不可能是英雄。想杀人，想报仇不一定非得靠武力，武道乃是下乘，智者不为，现今的他更相信自己的智慧。

    再者，他也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杀不了是一回事儿，杀得了也要考虑能不能杀，那毕竟是一国帝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天下大乱，征战四起，流血漂橹。

    “先生，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江湖？”

    何夕心想自己终归有一天要踏入这江湖，总不能临了还是一无所知吧。他成长的地方，不管是三浪诏还是临沧，那都是被江湖边缘化的地方了，知道的不想说，想说的知道的都是一知半解。

    眼前的人可以寄情江湖数年，忘家不归，问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行啊，你想听什么？”

    李景铭边饮边道，他早听追风老人说过，这少年人资质心性都是上上之选，不然李始炁和追风老人也不会传授自己毕生所学，更是爱护有加。他但有所请，自己当然没有推诿的道理，更何况这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就先讲讲青城派，魔宗和玉剑门吧！”

    这些门派当年追杀父亲，可能直接造成母亲身死蜀中，既然早已选择踏上复仇之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能一时半会拿他没辙，但只有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像青城派魔宗他都不会放过。

    现在虽然知道四年前肯定是那位帝王因为大将被杀，南诏立国，整个大唐失了颜面而对父亲下了必杀的命令，但真正对父亲下杀手的人他却是一无所知毫无眉目。所以现在摆在明面上的仇人，就是青城山，魔宗和玉剑门了，而且当年他们那般追杀自己的父母，四年前可能也有他们的份。

    李景铭知道何夕是怎么想的，不过何夕这可是大大的冤枉这三大门派了。这三个门派在江湖上固然是庞然大物，但想要杀何昊天那非得是老一辈的人物出手才行，这些年他在江湖上可是知道，四年前的那会儿，这些门派可是没有一点动静。

    不过他也不点明，他相信何夕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险地。况且何夕也只是问问，不一定就会对上。

    “要说这三大门阀，就不得不说说这百年来的几乎从未停止的正魔之战！

    大唐以武立国，武力之强盛，史所罕见，就是比之秦皇汉武时期也是不虚，顺带着江湖上也是武风盛行。要说这习武之人，我还真觉得不该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是大家所用法门不同，所持立场有异罢了。

    当然这世上也不乏有一些邪恶歹毒的武学，但那毕竟是少数。现如今人们口口声声所喊的魔宗，那要再往前推个数百年肯定也是从中原传到北方的。

    魔宗自称冥门，信奉黑暗之神，号称真正统治者天下的乃是黑暗冥神。冥门，顾名思义，就是黑暗于这世间联系的所在。冥门弟子行走江湖并非都是无恶不作之徒，相反不乏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之辈，这也是这数十年来正魔之争渐趋缓和甚至能携手的原因。

    可再早数十年，那都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那关键的原因就是冥门身在北地，冥门弟子也多为突厥效力，在军中杀伐。那时大唐与突厥征战不断，中原江湖与冥门自然也是如此。”

    虽然第一次听说这冥门与中原江湖的百年恩怨，何夕并不觉得江湖人士为了两国征战而互相杀戮有何不妥。江湖人虽然多不把官府放在眼中，但不乏忠贞爱国的性情之辈，国家面临战乱时，个个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唐人骄傲，更是如此，冥门身在突厥，弟子更是多在突厥军中效力杀我大唐子民，那即便没有去战场上亲自斩你于马下，在江湖上当然是有你无我，只能用刀剑说话。

    不过冥门信奉黑暗之神的原因他倒是能猜到一二，他学习术数历算天文地理道学阴阳可都不是白掐的。以他的估计，主要是地处北疆，由于宇宙星辰等众多因素造成大多时候夜长于昼，所以他们才会觉得黑暗之神乃是主宰。

    “大唐虽然近年来也是文风日盛英才辈出，但江湖上百花齐放门派林立，武风之盛更胜一筹。但归根结底的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佛道魔三家。

    北地除了冥门也还有不少其他的门派，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注重修身，也就是内功和外功的修炼，中原江湖上很多门派也是一般无二，所以我说被没有正魔之分。不过这修身的效果跟他们比起来却远远不及，魔宗很多武功大成者力大无穷而且全身坚硬如铁不惧刀枪。

    修道是九州大地上自古就有的，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修道者，这世间更多的是先习武而后修道的武林门阀，像青城常道观，华山玉剑门，守护李唐皇室的终南山楼观台那都是如此。当然江湖上道家门派门派远不止如此，如鹿邑太清宫，昆仑琴剑阁，不过这些门派老一辈的人到一定境界都是弃武修道，我想这也是当年两大宗师没有去追杀你父的主要原因。修道当然也要修身，但却最重修心，到最后修的乃是境界天地大道。

    先习武而后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