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庆，雇主一炷香之前就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白露对躺在草地上的眉眼清俊的男子无奈道。男子一跃而起，皱眉说着“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白露看着这个烂熟于心的背影，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男子是白露的师兄——谷雨。当年他们一起入师门，从第一次练武，第一次写字，到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受伤。原本谷雨不叫谷雨，白露也不叫白露，是师父给了他们名字，白露本没有名字，而谷雨，原本叫阿庆。无论阿庆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叫他，白露在人前会乖乖叫他“师兄”，但在私下里，她一直固执的叫他阿庆。

    黯霜流沙，虽同为刺客组织却不尽相同，韩国流沙是杀人，而卫国黯霜是杀不仁不义之人。所以对秦王嬴政来说，黯霜更令他寝食难安。白露曾多次对谷雨提起应多加提防，奈何谷雨总是嗤之以鼻。师父去得早，谷雨接手黯霜。黯霜的每个人的武功招数均无可复制独步武林，比如，谷雨的惊虹剑，白露的琵琶针。

    不要以为刺客就多么高深莫测，在不用练功不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行动自由的。白露习惯也喜欢跟在谷雨身边，生死相随，同去同归。这天，他们闲来无事出来转，然而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一个垂死的女孩，饥寒交迫，受了重伤。

    谷雨执意要带她回黯霜，而白露坚决反对。“不行！我们那里不可以随便带人回去！更何况她来历不明……”“白露，别说了。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可是……”“没什么可是。黯霜我说了算。”白露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大喊：“谷雨！”只有在生气的时候，她才会叫他谷雨。谷雨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阿庆，你说得对，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这一次，是唯一一次动私心。你看见她的第一眼，眼睛中折射出的光芒刺痛了我，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光芒是我一直渴望的东西。白露抑制住眼底的酸楚，缓缓抬起脚步。

    极少人知道，黯霜前主人的医术也是绝顶，却只将这手绝学传给了白露。师父传授她医术时再三叮嘱过她，剑，是天下最危险的武器，剑客最容易受伤，不仅伤人，更伤己。医者，能医天下所有人，却不能医自己。这，或许就是白露和谷雨无法逃脱的宿命。

    白露讨厌碍手碍脚的兵器，于是专攻暗器。医毒仅些微之差，所以医术顶尖的白露用毒也是好手。虽然她的武功远不及谷雨，但毒药暗器加上顶尖的易容术，却让她成为黯霜的王牌。

    把脉。内外皆伤，且中了毒。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绝非善类。然而身边谷雨那殷切关怀的眼，却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白露的精湛医术下，女孩恢复的很快。她叫秦绯，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族没落了以后遭人迫害，流落街头，流亡过程中父母也过世了。谷雨便让她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去，看着他们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白露无奈的笑笑，傻子都知道是编出来的故事，你倒信了——阿庆，想必，你是喜欢上她了吧。

    二、

    秦绯慢慢的融入他们之中，然而白露对她的防备之心却日益加重。除去谷雨的原因，白露总觉得一副狐媚样的秦绯有些神秘，行为鬼祟。白露对谷雨说过很多次，他却总是皱着眉说她想太多了，转身又去找秦绯了。

    也或许，真的只是不习惯阿庆对秦绯这么好吧。

    白露无意经过秦绯的窗前，发现她在伏案书写，那丝帛的质地极为上乘，彰显出华贵的身份地位，下笔极缓慢庄严，每一个字都经过慎重的考虑，仿佛对收信的那个人，有着千斤重的繁复感情。然而当白露看到帛上的字时，神色大变。秦绯笔下所写，竟是秦国小篆。秦绯顿笔，抬头，看到窗前的白露，没有惊讶，反而嫣然一笑——秦绯的美，着实倾国倾城。“你看到了。”不是疑问，无需确定，只是陈述。

    “你……是秦国人？”秦绯唇角上扬，瞬间便出现在了白露眼前。白露惊诧，谁说秦绯没有武功？这等瞬间移形的功力，她的身手，绝对不容小觑。秦绯不屑的笑，“都说黯霜的刺客大仁大义，如今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只是没想到你那师兄如此好骗。”“你到底是谁！”白露强压住心中怒火，琵琶针已经握在手上，蓄势待发。

    然而。手腕酥麻，琵琶针铿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秦绯的速度，真的好快。秦绯的声音轻轻响在耳际，“怎么，生气了？难道你没听过，刺客，最应该远离的，就是感情么？”白露愤然回头，秦绯瞬间退到一丈以外。“我知道你怀疑我，你可以对谷雨说，看他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话音未落——“绯儿”，回廊处，谷雨轻快地走来，环住秦绯的柳腰，“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侧过头，对白露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白露。”秦绯对谷雨粲然一笑，两人相携离开。在他们转身的一瞬，秦绯回过头，对白露绽放了一个绝色倾城的魅惑笑颜。白露苦笑着释然，是了，他——不会相信她的。

    秦绯到底是谁？她可能是谁？黯霜虽为刺客组织，却从不滥杀无辜，更不可能在秦国树敌，除非……但是，不论如何，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秦绯的出现，只会带来危险。她决定，做个了断。

    子时。后山。

    白露秦绯在黑暗中对视着，只不过，一个凝重，一个轻佻。秦绯夜莺般的声音，“怎么？沉不住气了？”白露冷冷的，“少废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此的目的为何，但我知道，你是敌非友。离开这里。”“你是怕我继续在这里，抢走你的谷雨师兄吧？想我走，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琵琶针划破夜空的寂静凌厉射出，秦绯足尖点地飞身躲开。

    杀气，凝固了空气。血腥，不知是谁的。

    又一把琵琶针射出，然而秦绯却定定的站住，没有躲，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就在琵琶针射入秦绯的身体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不——！”白露回过头，僵立当场。

    竟是谷雨。

    三、

    谷雨快步冲上前，秦绯缓缓倒在了他的怀里。“绯儿！绯儿！”谷雨焦急的呼唤。“白露，你……！”谷雨豁然抬头，眼里的怒火让白露震颤，她从没见过他愤怒如此。“秦绯不会武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雨……”秦绯气若游丝，“不要怪白露，是我不好……我的出现，让你忽略她……我……”谷雨握紧她的手，俊眉皱成一团，“不要说了！”

    白露忽然就笑了。是啊，她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在他心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嫉妒疑心重重的心如蛇蝎的女人了吧。“没错，我要逼她离开。你要怎么处置我？”谷雨抱起昏迷了的秦绯，“你……走吧。”

    一滴泪缓缓流下。多年的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原来真的抵不过心中的情。白露轻轻开口，“阿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和黯霜。”声音很小，但是她知道，他听得到。

    “等一下。”白露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回头，却被谷雨脸上的寒霜冻结。谷雨声冷如铁：“解药。”黯霜人的武器上，都是淬了见血封侯的剧毒的。白露绝望的笑笑，“针上无毒。阿庆，后会无期。”倏忽，不见。

    然而在谷雨转身的瞬间，却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划过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露坐在屋顶上，任夜风吹干脸上的泪。或许自己真的不属于黯霜。师父在世时，不止一次的说过，白露不适合做刺客，她有一颗医者的仁心，这也是他将医术传于白露的原因。脑海中闪过多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始终都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