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坦然接受太后的注视，只默默地剥着一个橘子。太后捋捋耳间的碎发，继续道：“其实，哀家对待任何人都是这样的。若只管聪明伶俐，却心思不正，倒还不如心思纯正，脑子愚笨些。你说呢，贞贵人？”太后深邃的眼波中闪过一丝寒光。

    婉贞淡然道：“臣妾愚见，其实臣妾认为最可怕的人应是，心思不正，却又假装愚笨正直的人。”

    屋檐上的冰凌因天气转暖开始融化了，一滴一滴的落在墙下放着的花盆里。钟粹宫里因婉贞不喜屋内太过暖和，所以只在平日起坐处烧着炭盆，未免有些清冷。

    静妃喝了口热茶，道：“你这里像冰窖一样，可要冻坏人了。”婉贞坐在一个大大的绣架旁，低头认真刺绣，微笑道：“我觉着还好，去到姐姐那里总觉着热。”静妃笑道：“你呀，天生不会享福。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又绣着劳什子！”

    “我倒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只是，”婉贞抬起头，“四阿哥的百日快到了，我得送些贺礼啊。金银太俗气了，倒不如亲手修个什么东西送过去更显诚意。”

    静妃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继续道：“昨儿去太妃那儿，听见说玄烨换师傅了。”婉贞一边挑拣丝线一边道：“是么？不知道是什么人。”静妃用铜钎子拨弄着手炉里的炉灰，道：“是文渊阁大学士成仁。”婉贞点头道：“这人确实不错。”

    “那谭才教的好好儿的怎么说换就换了？”

    “左不过是太后觉着不合适，”婉贞继续低头干活，“也许是佟妃想给三阿哥找个更好的师傅。”静妃不再说话，帮着婉贞选了一回线，又帮着绣了几针便回去了。

    晴雪端上一碗药，道：“吃了药再绣吧。”婉贞也不抬头，“什么药啊？成日家的吃这苦药。”

    “您还不知道么？宫外头闹起瘟疫来了，太医院特地开了方子让宫中诸人都喝着，以防万一。”晴雪皱眉道。

    “先隔那儿吧，我绣完这片叶子就喝。”

    晴雪依言将药碗放下，走过去帮婉贞理丝线，道：“没想到，太后这样雷厉风行，说换师傅就这样轻易地换了。”婉贞抿嘴一笑道：“可见太后是有多疼玄烨啊！”晴雪微笑道：“您哄着太后换师傅，就是为了试探太后对三阿哥的心意吗？”婉贞拿针在鬓间抿了一抿，道：“我若只为了试探太后的心意，就不必行此下策，引起太后对我的猜疑了。”

    晴雪不解，“那您干嘛要让太后换师傅啊？”

    “谭才这人，人如其名，真是贪财！佟妃给了他一些银子，便教着玄烨怎样讨好太后，若是任由他胡闹下去，玄烨不就完了吗？”

    “您就这样想让三阿哥做太子？他又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何苦对他那么好！”晴雪不满道。婉贞轻叹一声，道：“我帮着佟妃，帮着玄烨，自然是有私心的。我没有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利用别人的儿子了。”婉贞言罢，心有伤感，放下针，踱步走到窗前，听见冰凌融化的声音“嗒嗒”，一滴一滴，像是酸涩的泪滴在了心里。

    静妃从钟粹宫出来，一路沿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见到太妃从承乾宫出来，心内纳罕忙上前问安，微笑道：“太妃吉祥。今日怎么这样清闲出来逛逛啊？”

    太妃意味深长道：“人不能老闷在屋子里，要不然什么时候变天了，自己还浑然不觉呢。”静妃微笑道：“可不是，这紫禁城的天啊，阴晴不定。你瞧着现在是晴好的天儿，却不知道哪块儿云彩里包着雷呢！这一个不小心，怕是会被打的魂飞魄散。”

    太妃听了，微笑道：“我有日子没出来了，宫里的路都快不记得了，静妃陪我逛逛吧。”静妃嫣然一笑，“荣幸之至。”

    两人行至湖边，太妃站住脚，望着冰面道：“夏天这里是多热闹啊，花香树绿，如今这般光秃秃的，看了真让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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