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向香炉里添了一匙龙涎香料，盖上兽头香炉盖，微笑道：“闻惯了檀香，这个味道反倒不习惯了。”皇上此时正跪在蒲团上，焚香祝祷完毕后，道：“礼佛之人多用檀香，方显诚意。朕也很不喜欢这个味道。”说着，已站起身。婉贞端过一盏茶，“刚沏的。”

    “放桌上吧，朕还不想喝，”皇上皱眉，轻摇折扇，“惠儿的病是怎么回事？”婉贞闻言一怔，道：“皇上，您已经知道了？”皇上“唔”了一声，便望着婉贞不再言语。

    “其实，姐姐自四阿哥夭折之后便得了咳血的毛病，”婉贞凝眉，“姐姐怕您担心硬撑着不肯说，姐姐她……”

    “她想隐瞒到什么时候？”皇上生气的打断婉贞，“若不是昨儿吴良辅在御花园瞧见了，她永远都不会让朕知道，是不是？朕是她的夫君啊！”

    婉贞柔声道：“四阿哥的早夭已令您心神俱伤，姐姐不忍再让您伤心了。她瞒着您也是她的一番苦心啊。”皇上默然，只是道：“岂不知她如今这个样子，更令我伤心。”婉贞淡淡一笑，“如今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要养好姐姐的身子。臣妾有件事想请皇上准许。”

    “你说吧。”

    “姐姐既要摄理六宫事宜，又要忙着侍奉太后、太妃实在辛苦，”婉贞垂首温婉的说着，“咳血之症最忌讳劳心劳力，可姐姐如今正是劳心又劳力，所以，臣妾想请皇上暂时收回姐姐摄理六宫之权，让姐姐好好养病。”

    “这个嘛……”皇上迟疑，“其实，也用不着收回，让人帮着她些也就是了。”婉贞微一蹙眉，旋即微笑道：“那，皇上要让谁帮姐姐呢？”皇上拿着折扇在手里把玩，“就让悫贵妃从旁协助吧。”皇上好不容易力排众议停了中宫笺奏，给董鄂妃摄理六宫之权是在为董鄂妃登上皇后宝座铺路的，自然不能轻易收回。

    婉贞知晓皇上心意，了然一笑，道：“悫贵妃入宫久，自然可以帮姐姐的。只是，前些日子贵妃不知因为什么事被太后申斥一顿，连三阿哥也不许见了，如今请她协理未免令太后心内不自在。再者说，既然只是协理，自然也不敢专断必得事事请教惠姐姐，这样姐姐还是劳累的很。不如……”婉贞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继续道：“不如，还是请皇后管理后宫吧。”

    “嗯……”皇上低头沉思。

    “还请皇上以姐姐的身体为重啊。”婉贞恳切的说，“皇后若能重掌后宫，太后必定欢喜，对姐姐的苛责或许，或许会少些。”皇上闻言，眼神凌厉的扫过婉贞。婉贞忙低头道：“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皇上摆摆手，“算了，你说的未尝不对，就让皇后来管这后宫吧。只要惠儿能好起来，怎样都行。”

    婉贞嘴角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谢皇上。”

    顺贞门前。

    婉贞远远地望着站在顺贞门前的皇后，神情有一丝恍惚，因为皇后脸上的表情像极了静妃，甚至可以说那就是静妃。想到静妃，婉贞不禁心伤，略整心神，婉贞走上前，请安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许久不见，贞贵人消瘦不少。”

    “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

    皇后冷冷一笑，“从前总不明白，静妃为什么喜欢盯着门上的破木牌发呆，如今却也好像想清楚了些。”

    “恭顺，忠贞，是宫里的女人必须要做到的，”婉贞看向顺贞门上的木牌，“静妃姐姐便因为做不到‘恭顺’，只能饮恨黄泉了。”说到静妃婉贞的声音有些颤抖。

    太阳白花花的照着门前空旷的砖地，那砖本是灰色的，在烈日的烤耀下晒得泛起一层刺眼的白光。皇后拿起扇子遮住阳光，抬起头想要望向宫墙外，“你说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不知道。走进了这扇门，外面的世界于我们来说，永远只能是个谜。”

    皇后默然，半晌才道：“我能重掌六宫多亏你，还未曾谢你呢。”婉贞嫣然一笑，“皇后言重，嫔妾也只是投桃报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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