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曦，湿润而清新。我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草原上新鲜的野花瓣上，昨夜的露珠还在点点闪亮。

    梳妆的时候，对着铜镜出神，多么想有他在身边，多么期盼他温柔的注视。摊开那块帕子，点点泪痕，还有一小块胭脂，想必是昨夜他为我擦泪时留下的。心中一动，寻了把剪子过来，散开长发，挑出一缕，一剪绞下，用丝线系好，放在帕子上。乌黑的一缕青丝，黑亮黑亮的，年轻是多么美好！细细地包了，用锦盒盛了，再用缎子裹实，揣进怀里。

    今日当值，依旧没有看到八阿哥。他的伤势也不可能一夜痊愈，心中实在牵挂。怎奈皇上今日不出猎，从早到晚也没有脱身的机会，只趁着中间出去倒水的时候，环顾四周，到底让我觅着一位八爷的贴身太监，托称是给八爷的伤药，让他捎了过去。

    整整十二个时辰都没有能看到他了，我在床上，辗展覆侧，玉檀见我睡不着，跑进来要陪我睡。我爬起来，抓住她的手，低声说：“妹妹，我求你一件事好不？”

    。。。。。。

    当我出现在八阿哥营帐门口的时候，李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即刻引我进去。他斜倚在软塌上，还没有睡，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入睡，受伤的头几天是最难熬的。看到我，他轻喊了一声：“若曦。。。”

    我摘下帽子，悄悄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去，不敢碰他的左臂，只把脸贴在他左手掌心。他慢慢挪过右手，摩挲着我的头发。

    “我在想你也许会来，” 他柔声道。“你真的来了。”

    “今晚我不走了，我已经跟玉檀说好了，她明天替我当值。” 我抬起头，又问：“我会不会太鲁莽了？”

    他笑了，抚摸着我的脸庞，说：“你相信玉檀就是。” 我有一点狐疑，八爷怎么知道玉檀可以相信？又想起这两天十四的事情，也不知道怎样了。

    “我都安排妥当了，十四爷过几日就回去，你放心吧。” 他温和地说，我心里有点惊异。他又歪着头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你这身行头哪里来的？”

    我红了脸答：“不是想行走方便些么？”

    他呵呵地笑：“那你就是我的贴身小太监了。” 说着话，轻轻把我拉起，搂进怀里。

    轻抚着他的左肩，我柔声问：“你好点了吗？”

    他低下头，贴在我耳边悄声说：“你的药很灵。”

    我迷惑地看着他，他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心口。

    “在这里，我会一直贴身带着的，” 他托起我的长发，轻吻了一下。“你再也不会离我远去了。”

    我的眼又湿润了，我终于让他感到了幸福，在那么多苦涩之后，他终于真正地品尝到了爱的甜！一颗泪珠落在了他搂着我的右手背上，他慢慢把手举到唇边，把那滴泪珠吸进了嘴里。

    我再也忍不住，仰起头，让我的双唇触摸着他的唇。。。 他将我紧紧拥住。。。

    柔软，此时我才知道了它的定义，温暖，早已超出了它原来的意义。

    这就是我最亲爱的人，再也不用掩饰，我可以放肆地爱他！放飞他的心，让他尽情地诉说他的温柔和深情，他的快乐和感伤。他的幸福和痛苦，便都藉着这透彻肺腑的温柔，传遍了我全身，我愿为他分担，愿与他共享。。。

    我凝望着他明亮双眸，凡间上真有这么俊美的男子么？世上的俗男子有这样的神采么？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垂青！我就想看着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目不转睛，好像一眨眼他就会消失，我要用我的目光，把他牢牢捆住。

    “答应我，你不许再受伤。” 我搂着他的脖子，娇嗔着。

    “为什么？” 他天真地笑了，眼里那么纯净。

    “因为你的身子是我的。” 我恶狠狠地说。

    “那你在不在乎我的心受伤？” 他问得好傻。

    “你的心早就在我这里了，它没机会受伤！” 我得意地宣称。

    他一把将我横抱在怀里，热烈的唇重重地压了下来。我来不及叫他小心伤处，就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我不再挣扎，只用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肩背。。。

    夜雾展起翅膀，护住沉睡中的草原，寂静里虫鸣得格外热烈，露珠开始爬上鲜嫩的草尖。

    睡梦中他像个孩子，长长的睫毛，偶尔会闪动一下。如果我是一束月光，就可以一点点抚摸着他，不让他有一丝察觉。如果我是一袭香雾，就可以把他整个吻遍，他依然沉沉酣眠。而现在我只能用我的目光。。。

    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这几天他经历的这些想起来都让人心疼，此刻他终于睡着了，我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是我让他得到了这片刻轻松么？我真的可以让他如此快乐么？想着他未来的坎坷，不觉一阵酸楚，如果那一定要是他的命运，那我就陪他到底，只要我还能够给他快乐，让他舒心。

    “若曦，若曦，” 迷迷糊糊中，他在轻轻推我。“趁着天光没亮，你回去吧。”

    “嗯。” 我含糊答应着，睁开眼，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就问：“你早醒了？”

    “我睡不久的。” 他摇摇头，我一眼瞥见他按在左肩上的右手，心中不由一痛。

    “你。。。” 我刚张口，他立刻把手挪开，对我笑了笑。

    “你好好歇着。” 我轻轻抱了抱他，起身穿戴，编好辫子，戴上帽子。回头看他还在笑，索性回过身问：“怎么样？不像女孩子了吧？”

    “果然是个鬼灵精。” 他笑着说。

    “今儿晚上我能过来吗？”

    “我会派人去叫你。” 他点点头，伸手揽我入怀，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快去吧。”

    带着他的气息，我飞奔在五彩缤纷的原野上，天际边初升的旭日把一切都染了一层金色，我俯下身，捧起一大把鲜花，嗅着，吻着。。。

    回到营帐，玉檀已经去当值了，我找来了几个瓷瓶，倒上水，把采来的鲜花插上，帐里到处都飘着它们的芳香。换上我的女儿装，对着铜镜傻笑。

    镜子里有个羞怯的姑娘，双颊绯红，在淡蓝色的褂子映衬下，更是甜美。我忍不住转了几个圈，镜里的身影袅娜娉婷。。。

    从这天开始起，我每天都盼着夜幕的降临，昏暗的灯笼在黑夜中也有了暖意，远远地望见他的营帐，心里已经看到那双屏风后期待的眼睛。

    我喂给他的每一勺粥汤，他总是含笑饮之若甘饴。我在棋盘上每一个昏招，都会让他报以宠溺的一笑。有时我们就静静地贴着彼此，不用一句言语，心跳和呼吸，已经包含了太多意义。

    我告诉他，其实我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我会很多他们想不到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笑着说，我本来就是他的仙女。我们开始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漫无边际地乱谈，却让我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还会俄语德语拉丁文，还有几何和代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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