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我们回到了京城。

    春天在我们外出的时候偷偷溜进了贝勒府，园里桃李盛开，柳枝也添上了新绿。烂漫的桃花丛中，我看到了他笑得更加灿烂的脸。

    “今日回来得早。” 他转过树丛向我走来。

    “我在赏春。” 我冲他一笑，念道：“诧紫嫣红，良辰美景。。。” 还没说完，他就拍了拍我，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低声说：“你就是不转好念头。” 我调皮地把两只手放在头上，假装晃着大尾巴，凑到他更前悄声说：“我知道，你怕这个？”

    他抓住了我的手，笑颖颖地说：“白天你变不了。” 我幸福地倚上他的肩头，挽住他的臂膀，我们倘佯在花海里，暖风拂过，带来一丝沉醉。

    “为何咏春的诗词总是伤春的多？” 我感叹着。

    “文人赋诗词，喜欢说愁吧。” 他答道。

    “也许，” 我不觉想起了什么。“是他们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才要写点愁。”

    他看了我一眼，停下脚步，问道：“你会写何种咏春词？”

    “我肯定写开心的，” 我哈哈笑起来。“我才不想强说愁呢。”

    他也笑了起来，桃红柳绿之中，他身着白底金绣的袍子，有着一种特别的典雅。都说公子王孙多风流潇洒之人，可如他这般人物，从古到今也数得上了，自己还真是幸运，想到这里，不由喜上眉梢。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看着他，心想：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啊。

    “又发呆了。” 他背着手，微微转过身子端详着我。

    我含笑不答，只是望着他，尽情地望着他，这样美好的时光我可不想浪费在言语上。

    入夜，我躺在他身边，他的手紧紧攥住我的手，感觉得到他的激动。我坐起身，伸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脸，他闭上眼，微微张开唇，柔软的吻，触摸着我的手。这是一个多么俊美的男子！如果我们有个女儿，她一定会是个绝色美人。。。

    。。。。。。

    春暖花开，蜂戏蝶舞，微风带着花香，悄悄引我到这万紫千红之间。

    一只黄蝶忽闪着翅膀，在我眼前上下翻飞，我拿起手上的书卷，正要向它拍去。

    “别打它。”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假山后转出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煞是可爱。

    “你把它吓跑了。” 我笑着说。

    “跑了才好，” 小姑娘认真地说。“你打死了它，它爹娘会伤心的。”

    我心里不觉一动，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悲悯之心。看了看四周，小姑娘好像是一个人。我蹲下身，拉起她的小手，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跑出来你的阿玛额娘知道吗？”

    “我叫可儿，爹爹回南边去了，我娘。。。” 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

    我想起来了，她应该是八爷侍读何焯的女儿，何先生回乡守丧，就把女儿留了下来。

    “以后你常到我这里来玩吧。” 我摸摸她的头。

    可儿笑了，仰起小脸对我说：“ 我知道你，你是爷新娶的福晋。”

    “你什么都知道呢。” 我不由笑了，想起刚才的事，就问她说：“你喜欢蝴蝶吗？”

    “喜欢。” 她的眼亮了起来。

    “那你不让我抓蝴蝶，我们就没得玩了。” 我逗她说。

    可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爹爹说过，人梦里会变作蝴蝶，蝴蝶梦里也会变作人，到底蝴蝶是人呢还是人是蝴蝶呢？”

    不愧是大儒的女儿，我心里直佩服，真是古有令姜咏絮，今有可儿梦蝶，这个小姑娘绝不一般。本来我在这府里，除了八爷，别的人虽然相处不错，但总聊不到很深，现在有了可儿，日子一定会有趣得多。

    我拉着可儿在院里赏花对诗，小姑娘年纪虽小，肚里的墨水可不少，很快我就词穷了。

    “你们两个在这儿开心。” 不知何时他进了院门，背着手站在那里笑呵呵地看着我们，阳光下他眸光闪烁，泛出无限温柔。。。

    我留了可儿一起用膳，她在我们这里很自在，话也多了起来。我和可儿东南西北地乱扯，他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却不插话，只是目光越加柔和了。

    可儿临走的时候，我送了她不少笔墨纸张和一个砚台，她欢天喜地的去了，答应明天还过来陪我读书。

    我回到屋里，他正坐在茶几旁，手里端着杯，眼却看着我，只是笑。我在他身旁坐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拉住我轻捏着腕上的镯子，眼眸里依稀闪动着欣喜和盼望，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夜里我问他：“若是以后我忙起来，对你的心减了几分，可如何是好？”

    他用柔和似水的笑容回答了我，我依偎在他怀里，陷入无边的遐想中。

    暖暖的是他的气息，心跳连着心跳，掌心贴紧掌心。。。 闭上眼，细细感觉，那阵阵传来的，来回在彼此之间，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人间四月，是妩是媚，是鲜是妍？是云烟，还是月圆？让花儿直颤，叫风儿也软。蜂轻点，蝶轻扇，粉儿落，珠儿结。一环碧绿锁新田，万顷长湖围翠苑，今明有何别？

    “你想了有多久？” 我翻身坐起来，凝望着他。

    “自初见你那一天起。” 他翘起的嘴角透出无尽甜蜜。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透过朦胧的泪眼，对着他微笑。。。 他的情，他的心，他的希望，他的梦想，永远比我想的更深更长更远。我的爱，真的不够，我怎么爱，也都不够，也爱不够。

    在心里千万遍地呼唤着那个名字，却对着眼前的他默默无言。他眼里，分明是快乐和幸福，这样炽热的注视，我几乎无法承受。拥抱和亲吻都不足以表达这感觉，贴得再紧的身体也没有足够的亲近。

    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年，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爱情，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爱我的一个人。也许是我们悠久的文化早已埋没了我们狂野的内心，而他不远的祖先还在原野上奔驰，他身体里还流着新鲜天然的血，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活力热情奔放的心。

    本质上，他还是一个自然之子。心地善良，爱就一心一意，没有一点犹豫。勇猛热烈，爱起来更不会有一点退缩。他们天生拥有着激情和创造力，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充满了好奇心。也许正是如此，他们才成了胜利者，成了这片大地的主人。

    然而，历史的诅咒不会放过任何人，无论他们曾经如何优秀。他的祖先不能够庇佑他这样还保持着那份美好的子孙，他们只能无奈地看着优秀慢慢褪去，代之以千年不变，如同被他们打败的一切。

    我拽回飘远的思绪，凝视着面前这个我最爱的人。多少次，我为他的心、他的爱、他的人而深深震撼。能够走入他的生命，和他一起经历，我是多么幸运！我不再留恋那个平凡过去，我完完全全地属于了这个有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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