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老了，一个人坐着摇椅，在夕阳下半眯着眼睛，独自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

    我做着一个梦，梦见我变回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夜空中飞翔，穿过云层，回到我出生的家。

    “爸爸，妈妈——”我看到年轻的他们，朝我张开双臂。我欢喜地像张开的怀抱俯冲而下。就在我投入爸爸怀里的一刹那，我忽然醒了，从梦中遗憾的醒来。

    我真的回到了出生的家！我躺在小时候睡的木架子床上，看到阳光穿过窗子的缝隙，斜斜照射到房间的地面上。

    我伸出手要掀开被子，映入我视线的，是一只皱皱巴巴、斑斑点点的手，一根根血管在手背清醒排列着，皮肤在血管旁边耷拉着。我吓了一跳，这是我的手吗？另一只手伸出来，也是如此。

    我的动作极为迟缓，四肢无力，后腰隐隐酸痛，喘气也吃力……我似乎老了，是一个老得随时有可能断气的老人，很快我意识到这是真的！当我发现自己已是老人时，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碰到惊恐的事情就放声尖叫，我确实已经老了，老得不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恐。

    我吃力地做起来，用手搬着一只脚放到床外，接着另一只，床下有一个脚踏，我踩着脚踏下了床，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我熟练做着这些动作，好像每天都做着一样，已成为我的习惯。

    梳妆台还是我小时候用的梳妆台，橘红色，有三个抽屉，抽屉里是我的私人物品，照片，明信片，剪刀，指甲刀，日记本，笔之类。台子上面，有一面圆圆的镜子，和一把紫色的梳子台子上面，挂着一个紫色的风铃，看起来跟我小时候织的一模一样。

    小时候，我还没有长高，要拿台子上的东西，总得用一个木凳子垫着脚。现在，我的背已直不起来，我的被驼得厉害，我走路的时候，如果不仰起头，就会是脸和眼睛对着地面。我扶着梳妆台的一条腿，慢慢踩到台前的脚踏上，站到台前，拿到了镜子和梳子。

    我看着镜中的老人，一张看起来很陌生的脸，但我清楚，那是我的脸。

    我的头发没有掉光，短短的厚厚的盖在我脑袋上。发丝也没有全白，而是黑发和白发夹杂着，看起来黑发没比白发多，白发也不比黑发多，黑发和白发均匀地夹杂在一起，如果我还年轻，这样的头发，一定酷毙了。

    我脸上的皮肤颜色黯淡，且布满了老人斑。年轻的时候，我的眼睛很大，很多人说我的眼睛很漂亮，充满了智慧却不乏纯真。现在，我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半眼珠，成了细小的三角眼，我要把脸扬起很高，才能看得见高处的东西。

    我眼角的皱纹很深，像几条小溪，从我眼角流下。我的脸颊松松垮垮的垂下，也把我的嘴角往下拉，使我的双唇看起来是往上翘，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我对着镜子，用手把两腮向上提了提，努力让嘴角弯成略微向上的弧线。我看不出来，这是笑的样子，如果这就是微笑，那这样的笑容，或许能把胆小的小孩子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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