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就在彭述志和鬼子的商行一同起火的同时，刚刚逃出罗网的肖鹏和吴兵，看见了鬼子的运输队，几十辆汽车满载货物，停在路旁，看起来就要出发。肖鹏似乎失去了理智，为了泄愤，当场把鬼子运输队的汽车给点燃了好几辆。当鬼子发现的时候，汽车接近了爆炸的沸点，随后很快爆炸了，冲天的大火串起几米高，爆炸声吓惊了隔壁的骡马。这些被强征来的骡马没有受过一点训练，自然受不了这种惊吓，各个尥开了蹄子，炸营了，纷纷冲出大院，也不管东南西北四处乱串。大街上顿时乱了，鬼子的警哨吹得惊天动地，进一步增加了市面的混乱。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完，因为在这同时，鬼子的陆军医院也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和枪战，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今天是鬼子祭日，冀州要出大事？

    原来肖鹏也不知道，今天是军统选定突袭鬼子陆军医院的日子，因为负责这项行动的军统少校王镛不想再等了，他担心鬼子把李威转移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或者能够找到，但是没有能力发动进攻的地方，那样他就惨了，没有办法对上边交代。他的手下早些时候已经把美国生产的精锐武器运进了城里，鬼子已经闻到了气味，正在大肆搜索，这些东西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逼使他必须尽快使用。王镛本来不是个莽夫，平时做事也比较冷静，也有相当的头脑，否则站长这个位置落不到他的头上。只是营救李威这件事时间太紧，关系重大，尽管他知道采取目前的营救方法很是冒险，却也只能冒险一搏了。

    在医务室里，他的手下把鬼子的主治医生干掉了，穿上了他的衣服，向特殊病房走去。在门口守卫的鬼子因为经常看见这身衣服，并没有阻止，使他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病室。躺在床上的李威似乎累了，正在沉睡，他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李威，可是李威毫无反应，他不敢耽搁，掀开了蒙在李威身上的被子，躺在床上那个人抬起了头，手中冰冷的枪口指向了军统特务。“别动。”那个人说。

    随着他的话音，门口的日本特务冲了进来，枪口同样指着军统特务。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会儿就该结束了，哪知道，化装成鬼子医生的军统特务是个玩命的家伙，面对指着他的枪口，缓缓的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张冷峻的，钢铁一般的脸，那张脸上有着深深的弹片伤痕。就在鬼子惊诧的一瞬间，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拽落了衣服扣，顿时硫磺的味儿充斥了整间屋子。这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他的身上捆绑着炸药。随后鬼子不是惊叫，是玩命的向外冲，可是晚了，因为那个军统的速度更快，他的手已经死死的，拽住了靠近门口拿枪指着他的鬼子。虽然鬼子连连的向他身体开枪，他也的确中弹了，但是他却没有立刻倒下，脸上甚至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爆炸就是这样开始的，随着急救室的爆炸，医院别处也发生了连续爆炸，尤其是有一处爆炸把化验室引爆了，整个陆军医院顿时变成了火药桶，就像是火山在喷发，真的是四下着火，八下冒烟。当时逃难的人群像是受惊的小鸟，到处乱串，这一切当然是王镛的杰作。他事先把好多可能都考虑进去了，因此准备得比较充分，救人当然重要，但是也不能把老本都赔进去。急救室的爆炸是信号，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没有爆炸声，既然出现了爆炸，说明出了意外，这时的他首先考虑的，当然是撤退。那么想安然无恙的撤退，就要借助混乱，因为王镛明白，既然事情败露，他们的行踪已经落在鬼子的眼里，只有乱，才有逃脱的可能。

    鬼子方面指挥这场战斗的是古田夫，特殊病房的爆炸虽然让他吃了一惊，但他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指挥着他的人马对陆军医院进行包围，可是随后陆续的爆炸让他目瞪口呆了。当他出现在门口，看见潮水一般的人群像是被惊动的马蜂，东奔西串，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把大门堵死的话，潜进医院里的军统就会进行疯狂的屠杀，会做困兽之斗，那么上千的手无寸铁的医护人员，不但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人质，还会弄得遍地是死尸。而这些名医本身就是帝国的宝贵财富，那些伤兵也都是为帝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人，这些人出了事，就算他把军统的人都变成死尸，其功也难以掩其罪，军事法庭是跑不了了。这么一想古田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改口命令敞开大门，让围堵的士兵全线撤退。

    王镛本身并没有进入医院里，但是对眼前的一切了如指掌，怎么会猜不出谷寿夫的心思，当初他这样安排就是在赌谷寿夫不敢和他们拼命，因此他用无线电发报机给院子里的人下了指令。在院子里进行爆炸任务的军统事情完成后，早已选择了离大门不远的有利地势，等待王镛的指令。得到了指示后，纷纷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成散兵队形冲向了门口。在大门的西北角，那里有一家汽车修理部，里面的人早已经被军统的人控制了，正在修理的汽车、摩托车，实际上是完好无损的，这些人冲出医院，直奔哪里跑去，古田夫自然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就命令所有的轻重火器向他们开火。但是王镛早已料定了这一点，等在医院外的士兵，用小型火焰喷射器筑起了一道道火墙，使鬼子的子弹找不到目标。这些军统特务每个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各个是身手不凡，他们要的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随着汽车，摩托车的发动，他们像是一阵风似的逃出了古田夫的包围圈。这可把古田夫气坏了，如果这些人安然无恙的逃走了，他这个宪兵队长不用干了，北平的上司会扒了他的皮，而不仅是丢脸不丢脸的事。

    古田夫下达了全面追捕的命令，顿时医院外的公路上是车轮滚滚，弹雨纷飞，战场由医院内挪到了医院外。王镛和谷寿夫似乎都忘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劫走和保护李威，那么这个时候的李威在哪？为什么他的住院室睡进了别人？这件事说出去话长了，只好一点点的道来。

    原来李威的身体早就能动了，只是他装作不能动而已。也许有人会说：骗谁？鬼子医生不是傻子，的确，他之所以能在医院里常住，也有鬼子医生的功劳，只不过鬼子医生做得是无名英雄罢了。给李威主治的医生是内外兼修的名医川岛，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工作极其认真、负责，李威的病情时好时赖，虽然让他感到奇怪，他也只是从病理上去猜想，没有想到这里有人为的因素，因此在他的坚持下，李威才没有换地方，没有接受真正的审讯。小鬼子虽然蛮横，对科学人员还是比较敬重的，既然专家这么说，只有听从专家的。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的假象都和护理李威的护士油子有关。油子是混血的日本人，心地善良，父亲原是中国人，在日本开一家暖壶制造工厂，由于日本军国主义盛行，民用功业遭到摧残，油子父亲的工厂倒闭了，现在靠给别人打工为生。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和受父亲的影响，油子一向钟爱和平，热爱中国。那天晚上也是巧合，当时油子值班，窗外雷声大作，电闪雷鸣，突然，一道剧烈的闪电像是犀利的宝剑，把屋子里照得亮如白昼，油子看见屋子里变形的装饰，突然间吓得心胆俱裂，就晕倒在李威的身上，当她醒来后才知道是李威救了他，而李威是被雷声炸醒的。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就是你的一点点爱，使它像阳光似的，驱散了对方心中的阴霾。一个走到死亡边缘的人，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善良的油子被李威的行动感动了，油子虽然说中国话不够流畅，但是听中国话没有问题。那天晚上在剧烈的雷声中，两个人几乎谈了一夜，就是这一夜，让油子爱上了这个满身是伤的中国军人。油子要帮李威逃走，李威拒绝了，首先是身体不行，其次是李威知道，只靠油子一个女人，只怕很难走成，反而连累了油子。李威让她去找一个“如此如此”的女人，在李威的思想里，秋菊知道他被捕了，一定会来救他。可是这么大的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