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战争可以把人变成魔，也可以把魔变成人，这就要看一个人的道德根基。小野这个战争的积极参与者，最终却在战争中悟出了做人的道理，并且毅然决然的，从罪恶中走出来，思想上首先加入了反战的阵营，因此他不但反对使用生化武器，还故意泄露了这个秘密，最后生化武器被田亮摧毁，这样的变故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但是小野的反叛彻底激怒了华北侵华日军总部，生化武器的被夺，将使日军的丑恶嘴脸大白于天下，同时也失去了最锐利的攻击武器。冈村宁次亲自下令严查，要求找出泄密的根源，要以雷霆手段处理这件事，这样一来，小野就在劫难逃了。

    在冀州，知道这件事的一共没有几个人，目标很快就落到了小野身上，但是古田夫的官职低，不敢把小野怎样，和隆吉商量之后，决定先秘密逮捕于得水和秀美。在他们看来，如果是小野泄得密，一定和这两个人有关，他们是小野最信任的人，至少他们是知情者。但是让古田夫和隆吉一郎吃惊的是，秀美好像得到了消息，提前走了，他们没有抓到人，顿时慌了，如果于得水再走掉了，他们就不得不直接面对小野，凭小野的官衔，性格，那将是一场极为艰难的闻讯，弄不好打虎不成会被虎咬，这是最让他们胆寒的。但是最终他们的运气不错，就在于得水要逃走的一瞬间密捕了他。

    于得水一看来人把他带到了宪兵司令部，知道东窗事发，尤其是当他看见隆吉一郎和古田夫狼一样的眼睛，知道完了。鬼子刑具的凶狠，他不知参观过多少次了，掂量了一下自己这身皮多肉少的骨架，于得水清楚挨不过十鞭子就会散架，更不用说品味其它刑具了。从心里来说，他真的不想变节，不想背叛国民党，更不想出卖小野，对小野的好感是真心的，只是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硬充好汉，就是明知道被枪毙，也忍受不了皮肉之苦，所以古田夫刚刚提到生化武器这件事，他就一五一十的招供了，只是他不知道是田亮领人干的，就说是军统的人干的。古田夫一看生化武器这件事果然和小野有关，让他画押后，去电请示华北派遣军总部，因为凭他现在的职衔是没有资格审问小野的，华北派遣军方面立刻回了电，指示隆吉一郎全权处理。隆吉一郎虽然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却也感到十分挠头，凭他对小野个性的熟知和了解，知道小野一旦认定的东西是很难回头的，就算对小野用刑也没有用，何况上面不会同意对一个将军用刑。在隆吉一郎看来，他的审讯能问出什么来？无意中泄密？这属于失职，上司是不会满意的。通敌卖国？隆吉一郎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知道，小野和gongg的部队作战是尽心尽力的，在西河，他多次创造了奇迹。再说战争已经进行了七年，哪有和gongg部队死掐的帝国军官叛国的，难道在冀州要出个先例？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上面也不会高兴，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只有走着看了。

    在临时充作审讯的办公室里，隆吉一郎和古田夫坐在主位上，小野并没有像一般的被审讯者坐在对面，而是坐在了侧面，手里端着一杯茶，情形不像是接受询问，到像是在做客，隆吉脸上也没有审判官应该有的严肃，还不如旁边的古田夫一脸杀气。古田夫对小野早就一肚子火，可惜今天的他只不过是个陪审的，没有多少话语权。

    “小野君，你的看看这个？”隆吉并不想绕弯子，谈话一开始，他就把于得水的供词甩了出来，因为他明白，面对小野这样职位高的本国军官，又是异常聪明的人，你绕多少弯子都不如直来直去，所以一开始他就亮出了手中的王牌。

    小野被宪兵“请来”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到也镇静自若，准备给对方来个死不认账，反正秀美已经走了，他们抓不到任何证据。因此当他拿到证词的时候微微一怔，以为是隆吉一郎在咋呼他，到也没有在意，后来一看审讯记录，才知道糟了，他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把于得水忘了。既然是于得水的供词，人证物证都在，他不认账已经毫无意义，只能白白的忍受皮肉之苦，所以他把供词还给了隆吉的时候，点头认账了，事情既然大白于天下，小野到不想费尽心力去掩饰，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发昏当不了死，挺着吧！看看隆吉一郎能把他怎么样。当然小野明白，隆吉这个人比较难对付，他不但有极高的心机，还有相当的文化和素养，从这一点上说，古田夫就差远了，他不过是个屠夫而已。

    “小野君，你的认账就好，态度明朗，只是我的不明白，你已经是帝国的高级军官，马上就要荣升为将军，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在你这个年龄就要进入将星的行列，老实说，让人羡慕极了，这是某些人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你还有什么不知足？有什么理由背叛天皇，背叛帝国？小野君，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无意中透露给别人的，作为你这一级别的军官，对于高度机密的事情应该如何保密，该比我们更清楚吧？所以我的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隆吉的确是审讯高手，一开始就把小野能够狡辩的路全部封死了，让他辩无可辩，这招的确十分高明，既不用费唇舌，又不用动大刑，不由得你不说。因为隆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用得都是肯定的语气，是在告诉小野：我都知道了，之所以问你，是出于好奇，你就不用狡辩了。这种肯定似的语气，从心里击溃对方的审讯手段，对智商越高的人越有效，因为智商越高的人越不会装傻、耍无赖，越会理性的看待问题，在被闻讯的时候，这种思维实际上是给自己下套，但是很少有人能摘下这个套。

    但是小野是少数能够摘下这个套的人，因为他对今后的结果已经无所谓，即使通过他的狡辩，能减轻对他的处理，那又如何？他开始做了这样的选择，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日本军人的荣誉，是为了日本帝国，只是他的爱国行为不为更多的人理解罢了，但是他明白，他是爱国的，不过他不会只爱天皇一个人，不能因为天皇野心勃勃的要征服全世界就跟他一直走下去，直到将大和民族毁灭。不！任何个人的利益，都不能大于民族的利益，天皇也不能。由天皇和某些军人挑起的战争已经不可能赢了，既然灾难不可避免，为什么还要使用生化武器，加重这种罪孽，给大和民族增添耻辱？这才是他的爱国观。但是他清楚，他脑海中的，以民族为主体的民主思想是不能被大多数日本人接受的，大和民族以君权为主体的思想和中国没有什么不同，多数人的忠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在他们的思想里，天皇就是国家，效忠天皇就是爱国，所以他们可以为了效忠天皇去死，这一点和西方的民主观念，人性至上没有办法相提并论。如果他阐述这一思想，一定会遭到隆吉一郎和古田夫的激烈抨击，甚至是不屑一顾，认为他在狡辩，但是不讲出这番心里话，不把这一切说出来，他憋得难受，到了他必须宣泄的时候，哪怕是加重自己的罪孽也要说话，这就是小野的个性。

    “隆吉、古田君，回答这个问题很困难，但是我还是想把它说出来。当然，此刻的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的话没有说完之前，请让我把话说完，不要中途打断我的话。”

    隆吉听完小野的话，看看古田夫，见古田夫没有反应，就点头答应了。“好的，不过你要长话短说，我们的时间有限。”

    “短说的不可以，不说的可以。”小野生气了，固执得天性立刻表现出来。

    看见小野还是这样强横，古田夫同样生气了，想发火，就看看隆吉一郎，见隆吉一郎并没有表示反对，就把自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眉头拧在了一起，但是不能发作，因为隆吉一郎是主审官，他只是陪衬。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对待一个叛国者不该这么客气，不动大刑已经是宽恕了，哪里还允许他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