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华,今晚去买两瓶酒来,我们痛痛快快地喝一次。”近吃晚饭的时候,赵夏对方慧华说。借酒买疯,他想让酒醉一次,彻彻底底地醉一次,麻醉神经,也麻醉自己的良心,在今天和明天之间划一条界线。
“不,你不会喝酒,你会喝醉的!”方慧华说。
“不会的。”赵夏十分坚决地说。
“好吧。”方慧华回答。她看了一眼赵夏,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
方慧华就下去了。不一会,她就回来了,但她只买回一瓶葡萄酒。她面带歉意地笑着对赵夏说:“我原来买了两瓶的,路上又回去退了一瓶。你不要借酒浇愁。”
“我能喝。”赵夏有些不满地说。
“不行!你忘记那天在餐馆里你已经喝醉过一次了吗?”方慧华说。
“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赵夏固执地说。
“不!”方慧华也很坚决地说。
“那我自己去买。”赵夏说着就站了起来。
方慧华见赵夏动真的,赶忙一把拉住他,说:“先喝了这一瓶,如果你还想喝,我买给你。”
赵夏服从了,就坐下来,撬开瓶盖,满满地倒出一杯,三两下就把它喝光了,接着又满满地倒出一杯,照样喝了下去。借酒浇愁愁更愁,更何况他平时不胜酒力,今天又是有意而为。很快,他就觉得心里异常难过,身上像火烧一样,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赵夏把头埋在桌子上,醉熏熏地说:“好了,方慧华,光了,再去买一瓶。”
“你已经醉了。” 方慧华不客气地说。
“没……没醉……你再去买一瓶!”
“不行!不是说我想节约一块钱,我情愿明天再买两瓶给你喝。”方慧华说,极力装出笑的样子。
赵夏却铁了心了。尽管他知道她心里也肯定像他一样难受,也在哭。
“我求求你再给我买一瓶,求求你都不行?”赵夏苦着脸,央求道。
“不行!你真的已经醉了!” 方慧华坚决地说。
“我自己去买!”赵夏说着,站了起来。他迈出一步,身子就摇晃起来。
方慧华一把扶住赵夏:“夏!听我的,你真的已经醉了!”
“不!你……别扶我,走……走开。”赵夏喃喃地说,一边说一边推方慧华的身子。
“夏!”方慧华坚决地扶着他,把他拉到床前,他们相抱着倒在了床上。
赵夏已经筋疲力竭。
方慧华把被子拉过来,替赵夏盖上。他感到他的全身在一阵阵发冷发热。热泪已濡湿了他的两颊。方慧华也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哭泣。生活啊,你给予一个敢于反抗命运的人难道就是这些?!
在床上躺了一会后,赵夏要方慧华扶他到外面坐坐。方慧华扶起了他,并帮他打开了门。他走了出去,在走廊尽头那堵围墙上无力地倚靠着。晚风一阵阵吹来,吹落了往年还没有完全落光的树叶。他的皮肤变得冰凉。方慧华急得哭起来,要他不要在那里坐,并说让别人看到多不好啊。但赵夏一句话也不说,坚持坐在那里。他抬着头,眼望着天空。天空!是的,一切都是空的,除了这辽阔的天空和天边漂泊的阴云。
这时,周继勇刚好来了。方慧华像见到自己的哥哥一样,赶快奔了过去,带哭地说:“周继勇,快劝劝赵夏,他喝醉了酒,我怎么劝他也不听。”
周继勇没有立即说话,他用眼睛望了赵夏一下,然后才说出一句话:“让他在这里吧!”
是的,也许只有周继勇才真正理解他这两天的心情。
酒醒之后,赵夏和方慧华一起到西南科技大学去。在宿舍门口的石凳上,赵夏、方军、方慧华三个人坐了下来。沉默了一阵之后,赵夏终于说出了那句久藏在他心中的话:“如果你们认为合适的话,我去向丁说,叫他绝不要告我们,谅他也不敢!
话一出口,方军就立即明白了赵夏话里的含义。方军愣住看了他一眼,说:“既然你要退出来,我又要去实习,我妹妹一个女的肯定坚持不了。”
“是的,正因为这样,我可能马上要回去。”赵夏说。
“啊,我的头很疼,我变得糊涂了。”方慧华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着。她确实是被弄糊涂了,一下子接受不了这突然发生的事变。
赵夏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方军说:“是啊,不要说我妹妹一个女的,就是我们男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精神刺激。”
“这样吧,我明天陪方慧华去西南医科大学看一看。”赵夏说,他觉得这是尽他的义务,同时减轻他良心上的负担。
“好。”方军说。
赵夏就跟他们告别了。刚想走,方军又叫住了他。
“赵夏,你把速记学校的这辆自行车骑回去吧,记住把钥匙也还回去。”方军说。
第二天,赵夏与方慧华一起到西南医科大学门诊部给方慧华看病,那里有一个专门的精神病诊所。他们挂了号,就在医院的走廊里等了起来。赵夏看到方慧华的诊单号码是15号,就开玩笑地称她是“第十五号精神病人。”
“要是我真正成了精神病人,我情愿死。”方慧华认真地说。
医生给方慧华配了一大堆药回来。赵夏一看到那瓶大瓶头的药水,心里就一阵阵发怵。他知道,方慧华平时是最怕吃药的。比如得了感冒什么的,一听说要她吃药,她会马上说病已经好了。他担心她能怎么能吃下这些药。
回到住所,赵夏把药一瓶瓶拿了出来。他看到方慧华勇敢地把药喝了下去。他的心一下子放松了。
生命,谁不宝贵自己的生命呢?有了它,才使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变得瑰丽多姿,也正因为有了它,才使人不顾一切地去奋力追求,来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人人如此,方慧华也不例外。
方慧华吃了药,就和赵夏在房子里闲坐。这时候,方军来了。赵夏把去医院的情况告诉了他。方军也夸赞起方慧华:“嘿,我妹妹不亏是勇敢的妹妹!”
停了一下,方军对赵夏说:“赵夏,有些话你千万不要说给外人听,我是把你看作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才对你说的,千万不能出卖啊!”
赵夏一听就来了火。“是的,换句话说就是,你从不曾把我看成是方慧华真正的男朋友,而只不过把我看成一个傻瓜,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任你摆布,需要利用的时候利用,不需要利用的时候可以把我当成一件牺牲品似的抛出去。”他想。他握紧了拳头,想站起来责问方军什么叫出卖?
方慧华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情绪,马上按住了他的手,说:“不是说你出卖,哥哥的意思是叫你不要讲有些话。我昨晚就梦见你当了叛徒。”
赵夏不由得心里一怔。他想起自己去丁适之房间的事情,只好很生硬地说:“相信我吧。”
这时,杨进忠在楼下叫赵夏,问他拿学校自行车的钥匙。赵夏答应了一声,就把钥匙从窗口丢了下去。方军一见,突然站起身,一边高叫着“杨进忠!杨进忠!”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他明白,他是想抢着把自行车的钥匙交给丁适之。他只怕赵夏成了这件事的调解人,而他成了敌对面,要挣回这调解人的身份,以便撤诉后他不至于受到丁适之的攻击,就可以保全自己了。
世界就是这样荒唐可笑,丁适之早晨还是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晚上又成了他们争相巴结、讨好的对像。方军是可卑的,同样,赵夏也是可卑的!
赵夏也跟着去了丁适之的房间。丁适之的房间里坐着殷大红、陆石天等人。陆石天并没有回汉江。
当着方军的面,当着丁适之的面,赵夏装模作样地对丁说:”我马上就要回家去,但是,像这种人,“赵夏指了指殷大红,“我提醒一句,千万不能用这样的人,这种人有奶就是娘,最终会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