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季节,飞鸟排着人字队划破长空,彦子安静地枕在枕棉上翻着备考资料,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半个多月,再过一个半月就要期末考了,她有点担心自己跟不上,看得格外认真,母亲走进房的时候,她也没注意。页页可能要住一辈子医院,治疗的费用之大她懂,所以一定要考上名大,给家里出一份力。
夏颜进来好一会儿了,仅仅和女儿隔着一尺距离,可心里的距离却隔着一万英尺,她盯着坐在病床上的女孩看,她的头发很柔软,性格却很倔,眼睛长得很好看,却偏偏架了副眼睛,嘴唇看起来很单薄,但颜色很好看,淡淡的绯红,眉毛粗粗的,看上去很有神。喜欢和她一样牌子的衣服,只穿柔棉的衣服,夏天不喜欢穿裙子,可冬天却喜欢穿格子尼龙裙,洗衣服的时候一定要用金纺,明明喜欢伊卡璐,却非说喜欢妈妈的海飞丝,洗澡的时候习惯盘起头发再戴浴帽,明明喜欢蓝色的,偏说喜欢妈妈的粉色浴帽,明明开着灯,脚上还穿错妈妈的拖鞋。夏颜养了她十四年,爱了她,宠了她十四年,难道这些都要被桌上的一纸报告彻底毁了吗?
“妈妈,妈妈……”
“啊?”夏颜盯着那个纸袋发呆,才回过神,听到了彦子的呼唤。
“妈妈,怎么了?”五分钟前,我放下了书本,想倒杯水喝,却看见母亲眼神放空,痴痴呆呆地看着放着验血报告的纸袋,叫她也不理,大声叫也没反应。
夏颜没有回答女儿,说了句:“验血报告吗?”
“嗯。”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整个身体,从头到脚的寒感,很讨厌这种感觉,每次不好的直觉都很准,就是无法阻止厄运的降临。
“什么结果?”
“没什么,一切正常,妈妈你是怎么啦?是不是页页出什么事啦?”我拉住妈妈的胳膊,眼泪都要掉下了。
妈妈还是没有理我,冷冷地丢给我一句:“什么血型?”
突然觉得很后怕这样的妈妈,空中忽然有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发了疯似的摇晃着,嘴里不停地说:“什么血型,什么血型,什么血型?”好像一个可怕的诅咒。
“妈妈,妈妈。”我无助地叫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自己去看报告。
“U什么的血型,我背不出来,你自己看吧。”
她终于停歇了下来,可是脸上毫无血色,当U这个字母迸发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颤巍巍地抽出纸袋里的验血报告,证实了那些字,她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张纸上黑色墨印怎么抹也抹不去“U-色姆别伊型”这几个字。
在家搜索过,全世界只有近三十多人是这种血型,种种迹象都把苗头指向了彦子,她就是当时和然然一起做手术的孩子,她就是夺走然然心跳的罪魁祸首,现在在她体内跳动的那颗心脏根本就不是她的,是自己的女儿然然的。
夏颜大叫一声:“U-色姆别伊型!”
几乎整个楼层的人都听到了,也听出了里面的无望和悲愤。
包括李嫂和苗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