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轩之睁开眼,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意识一点也不清醒,感觉四周都在晃动,这种感觉很不妙。
她不记得昨天是如何回来的,甚至不记得很多事。
门被打开,夜楚如常进来为尉迟轩之准备早膳。
尉迟轩之忽然开口问,“你是谁?”
夜楚一愣,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尉迟轩之,“属下是夜楚。”
“夜楚是谁?”声音似乎没有变过,同往常一般的空灵死气,却让夜楚徒生凉意。
仿若世界变成黑白,夜楚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感觉感官的感知能力消失了,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忘记了自己。
尉迟轩之的白眸深处失去了从前的不计一切代价的绝望,那是一种带着生与死的迷惘。
这几天因为尉迟轩之丧失了部分记忆,整个王府都在寻找名医,但不可思议的是,尉迟轩之只是丧失了部分记忆,她不记得夜楚,却记得父亲,不记得零至凉,却记得先生,不记得瞿淼,却记得扶姬扶渊,不记得下人,却记得七枝楼。
今日,尉迟轩之遵守约定去了七枝楼,刚到七枝楼门口,便有小二将她带到四楼。
七枝楼的四楼,是楼主用的地方。
尉迟轩之刚进去,便看到楼主半躺在榻上饮酒,慵懒而又迷人。
尉迟轩之端坐在一旁,白眸透过窗看向外面,是一片桃花林。
桃花树开了花,一朵朵花粉嫩而娇俏,惹人怜爱得很。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风轻轻地游走,在桃花林间寻觅,沉沉浮浮,花瓣随之舞动,荡漾出春天柔美的色彩。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他问。
“尉迟轩之,字祁术。”
空洞,毫无波澜,极度的绝望,到底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声音?
“千清。”
尉迟轩之没再说话,没再看窗外诱人的景色,只是疲惫地趴在桌上休憩。
千清放下酒杯,看着睡着的尉迟轩之,又看向窗外的桃林,眼神闪烁沉浮,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尉迟轩之醒来时,早已是在王府,她徒然惊醒一般匆匆起身,连外衫都未穿,径直打开门,看到门口守卫的冰冷的零至凉。
零至凉伸手拦住欲走的尉迟轩之,并未说什么,只是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射进了尉迟轩之空洞的白眸里。
尉迟轩之恍若未闻,只是换了个方向,欲再前行,零至凉极快地出手再次拦住她。
她神智不清,根本认不出眼前人是谁,眼尾处忽然蔓延出一朵曼珠沙华,妖冶而诡谲,她反身极快地越过零至凉,一纵一跃间便往府外飞去。
尉迟轩之未到习武的年龄,加之素来安静不曾反抗,因此武功极为上乘的零至凉也未料到她走这样一步棋,是以未及时拦住。
但零至凉轻功又是何其好,未出司轩苑便将她追了回来,这次却是毫不留情,不顾尉迟轩之疯狂的挣扎,粗鲁地将她扔进了司轩苑,从外间将房门锁上。
是的,零至凉一直如此对待尉迟轩之,但往日尉迟轩之从不反抗,也不会吃这些苦头。
但如今,无论尉迟轩之因何做出此番行为,她都无可挽留地失去了零至凉唯一一次的失策。
倘若往后再想逃,零至凉断不会重蹈覆辙。
而房里的尉迟轩之被摔在地上后,眼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烁着,像闪电,极快地映照出狠戾。
尉迟轩之眼尾处的曼珠沙华渐渐消失,她的白眸有了焦距,茫然地看着四周,像迷路的猫咪,惶恐而又脆弱。
是什么?
是什么在呼唤我?
不要……
不要如此痛苦绝望……
尉迟轩之艰难地走到房门口,推房门,纹丝不动。
门外冷漠的零至凉站立一旁,挺拔的身子在寒风中没有一丝变化,俨然一个地狱使者站在这里。
一声又一声,直到鲜血从门缝中蔓延出来。
零至凉仿佛没有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只是站立着,遵守自己的职责。
夜楚端着晚膳来时,只看到那一扇门如同被血液刷洗了,在几步之外依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
他心里一沉,将晚膳放在司轩苑旁的石桌上,侧眼看冷漠的零至凉,解开锁,猛地倒下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接住。
夜楚低下头,摸到了冰凉的液体,地上全是血红色的痕迹,尉迟轩之的手早已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从手掌到手肘,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再没有从前的肤如凝脂。
夜楚温柔地抱起尉迟轩之,那样子像是抱着罕见的珍宝,甚至连步伐间也是极度的轻柔,却在抬头看向零至凉时,温柔尽失,如同魔化一般开口,声音已是沙哑至极,“你若再让祁术损伤分毫,水失国定踏平你北元。”
零至凉的眼眸仿佛结了冰,未说话,待夜楚抱着尉迟轩之走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嘴唇微动,但也仅仅如此,随即站得笔直,如同寒风中不倒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