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轩之回到府中，一路上沉默不语，而旁的零至凉更是冷漠，两人之间流淌着难以横越的冰川，却没有人试图打破。

    到了司轩苑，房门早已清洁如新，没有曾经的暗红血迹，空气中也只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仿佛曾经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但尉迟轩之知道，她和零至凉之间，断不可能如夜楚那般相处自如。

    零至凉照常守在门外，尉迟轩之在苑内看书，看了不过一会，眼尾处渐渐蔓延出一朵曼珠沙华，妖冶而邪魅，映照出血色的诡谲。

    尉迟轩之的白眸不再清冷，变得深谙，从榻上起身，来到房门口，见到门外冰冷至极的人，嘴角勾出残忍的笑容，没有像上次那样带着玉石俱焚的痛苦，尉迟轩之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连房门也没开，只是通过那窄小的门缝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夜楚又如何，零至凉又如何，七枝楼又如何，如若找到了阎，统统杀死就好了，全部消失。

    你以为，你长我十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不过也是个没人要的东西，跟我没什么分别，如若不是我年纪尚小，你觉得你能击败我？

    你以为，我站在这里，是怎样地活着，为了阎，即使众叛亲离，即使虚与委蛇，那又怎样，我活着的唯一理由都是阎。

    而你呢，不过是因为被抛弃，被孤立，没有朋友，就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到头来自己舔舐自己的孤独，这种情绪，在死亡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枉你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侍卫，也不过如此。

    尉迟轩之嘴角的笑容越发残酷，像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看着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渴望血液的弥漫。

    半个时辰后，尉迟轩之眼尾的曼珠沙华缓缓地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她重新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榻上，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夜色，寂寞的月亮高高挂起，乌云若即若离，就像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千清。

    夜楚将晚膳端进来，放在案几上，为尉迟轩之摆好碗筷，“世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今晚子时扶姬公主就会如约而至。”

    尉迟轩之小口地吃着，一举一动之间都是优雅，眉目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子时你再来好好招待公主。”

    “是。”

    夜楚退在一旁，神色复杂地望着尉迟轩之，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深深地望着她，最后抿紧唇，什么也没说。

    尉迟轩之胃口不算很好，吃得很少，只一会便让夜楚收拾好出去。

    尉迟轩之早早躺下，小憩一会，子时前起身穿好锦服，端正地坐着，等待扶姬的到来。

    夜色渐深，子时已到，扶姬如约而至，脸上画着淡妆，身穿碧色罗裙，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真真是我见犹怜。

    夜楚见她到来，熟稔地为她倒茶，然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但若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可以赶来。

    尉迟轩之见她未说话，先入为主道，“火凤此番联姻，关乎国家之事，想必七公主早已做好准备，只是不知七公主是否也有寻常女孩子的心思。”

    扶姬听着那空洞死气的声音，不禁感到一股冰凉，却莫名奇妙地想要靠近，想要了解这个孩子。

    “什么心思？”扶姬的声音如同铃铛，清脆动人，有着余音绕梁之色。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扶姬一愣，手指紧了紧，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眼眸深处有什么在涌动。

    “可能吗？两国之间只想得到联姻的结果，谁在乎一国公主嫁的是谁？”

    “我在乎。”

    扶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尉迟轩之，几乎在一瞬间，嘲讽地笑出声，“尉迟世子，你想要我嫁给谁？”

    “五皇子——千蔺。”

    扶姬的手扣进了血肉里，她早知道，根本不可能，尉迟轩之不过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婚嫁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你在用什么身份要求我？”

    尉迟轩之沉默，看着这个出尘脱俗的少女，眼眸已带了水珠，梨花带雨之貌，恐怕谁见了都会为之倾倒。

    “千清如今已有三位妾室，即使你是公主，过去至多是位王妃，同三人争宠想必公主是做不来的，再者，此三人均是北元有名的美人，其风华绝代之姿恐不输于公主。”尉迟轩之心知扶姬有着一身傲骨，虽步步为营，但仍旧不愿轻易嫁给一个权贵之人。

    “为了权势，为了让四哥在北元有一席之地，嫁给谁不是一样？”

    “既都为权势，何不让自己好过一点，五皇子无妾无妃。”

    尉迟轩之知道，扶姬在动摇，而且最后的决定会如自己所愿。

    于是尉迟轩之不再说话，不必再说。要做决定的人是扶姬，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