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清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流下。
她咬咬牙:“晋昌夫人好口才,只是……金玉怎能知道,夫人说的,是真是假?”
晋昌夫人嗤笑道:“那么,金玉郡主发现了么,庆生宴上,皇后娘娘邀请所有贵女,在皇宫里歇息一晚,再小住几日,陪同信阳公主玩耍。”
“夫人的意思是……”
“不错。这些贵女,顶多十个。这些日子,足以让教养嬷嬷们观察出谁能被封为和亲公主和亲赫赫,也足够陛下和皇后旁敲侧击,让那个没福气的贵女毛遂自荐,或是让她的家人主动请缨,把自家女儿送出去和亲。”
予清心里一凛。
这些贵女的一言一行,均能体现所受的教育、所成长的环境。大气、小器、温柔、泼辣、端庄、散漫……种种行为,不仅看得出贵女们的教养,亦是折射出家中地位。拣一个不受宠但身份足够高的贵女封为和亲公主,既满足了赫赫来使,又不至于叫那贵女的双亲不满。
皇后娘娘不愧是后宫之主,果然老谋深算。
只是……
予清眯起眼:“把金玉算进去都快有十个贵女了,夫人怎么就能肯定一定是金玉去和亲?”
“真是个孩子。”晋昌夫人不以为然,“本宫看过了,这些个贵女分别是庆国公家的苏红玉和苏纯玉、梁国公府的白沁柔、礼部尚书的孙佩瑶、刑部尚书的方思琴、东平王爷的顾菲琳以及你这个忠顺王府的金玉郡主了。”
“庆国公和梁国公都是两朝元老。他们家的女儿身份高贵,不知多少豪门子弟趋之若鹜,自然是早早定了亲,哪有和亲赫赫的道理?
“礼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家的两位小姐里,孙佩瑶是二皇子的准皇子妃,用不着再说了;方思琴则有足疾,她这个残疾女子,是不可能去和亲的。”
予清蹙眉道:“方思琴有足疾?可是金玉在庆生宴上并未见到有足疾的贵女。”
晋昌夫人淡淡一笑:“这还不容易?寻个能工巧匠,做一双特殊的绣鞋,穿上了,自然看不出有足疾。”
“那,只剩下顾菲琳和金玉了。”
“是的。表面看上去你们俩谁都有可能,只是……郡主可知道,顾菲琳是东平王爱如眼珠般养大的金枝玉叶,何况……?”
“何况什么?”予清急急道。
“顾菲琳只有十二岁,且与忠顺王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她去和亲。”晋昌夫人的眼里有一丝怜悯。
七个贵女里,四个定了亲,一个有足疾,另一个年龄太小……
那岂不就是要自己去和亲!
予清脱口而出:“我不要去和亲!”
晋昌夫人摇了摇泥金西府海棠团扇,似笑非笑:“郡主真是天真!且不说是否不想去就可以不去,本宫倒是听说,赫赫来使来了两日后,忠顺王妃便主动去了一次凤仪宫求见皇后娘娘,半个时辰后才出来。而皇后娘娘,满面喜色。”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打得予清几欲呕血。
晋昌夫人微笑着看着予清面无血色的脸:“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一试,也可以去查查。本宫早已回禀了陛下,让郡主留宿长春宫。天色已晚,郡主暂且洗漱,去碧纱橱歇息吧。”
她说着便离开了。
晋昌夫人的背影摇曳生姿,发髻上的明珠金钗在烛光下一闪一闪,亮得刺眼。予清死死地盯着那明珠金钗,一眼都不肯错过。
仿佛是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
碧纱橱
锦绣、锦纹得知晋昌夫人与予清的谈话后大惊失色:“王妃她未免过分了!郡主您可是王爷的嫡亲妹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予清灌了一口凉茶,冷冷道:“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顾菲琳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忠顺王眼里又根本没有我这个继母生的妹妹,孰轻孰重还用说么?”
锦绣红了眼圈儿:“可是郡主,您,您怎能远嫁去赫赫那苦寒之地……”
予清心烦意乱,草草安慰了锦绣几句,偏偏锦纹还絮絮叨叨:“王妃真是个白眼狼!亏您费了心思送了一对嵌白玉的纯金手镯……”
予清刚想发怒,眼前却不期然地浮现出忠顺王妃高高耸起的腹部和她吃力行走地模样。
“别哭了。”予清慢慢品着一口凉茶,“到底有七个贵女,皇室宗亲、满朝官员家的女儿也多得是,究竟谁去和亲,还未可知呢。”
……
忠顺王府
嬷嬷伺候着忠顺王妃服了安胎药,心疼道:“庆生宴举行到这么晚,害得您肚子里的小王爷都闹腾起来了,小姐可是辛苦了。”
忠顺王妃正吃着葡萄蜜饯缓解安胎药的苦涩,闻言便抚了抚肚子:“也罢,都八个月了,想来无事。王爷呢?还在东平王府没回来吗?”
嬷嬷回道:“正是呢。小姐的肚子都八个月了,王爷还出去,真是不体谅小姐的辛苦。”
她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也好,省得那几个狐媚子趁着小姐您怀着小王爷去勾 引王爷。”
忠顺王妃被伺候着躺在塌上:“瞧你说的!王爷今晚本就要去王府。”
嬷嬷一边给忠顺王妃揉着浮肿的腿一边道:“二小姐那可算是放心了。”
忠顺王妃笑了笑,眼里颇有得色:“虽说以往还有十岁的娃娃当和亲公主,但菲琳怎么吃得了赫赫的苦?去皇后娘娘那了一回,一来让父王母妃放了心,二来增添了我与菲琳的姐妹之情,三来,王爷虽是没有明说,但显然不大喜欢金玉郡主,此番也算是让王爷更加宠爱我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哎呦,这孩子在踢我呢。”
嬷嬷给她盖上柔软的冰蚕丝:“这么闹腾,肯定是个身体强壮的小王爷。”
……
翌日清晨,方思琴在侍女的搀扶下刚刚坐上一个用百花和青草新扎起来的秋千上,便有人冷嘲热讽道:“啧啧,一个瘸子也要荡秋千?也不怕摔下来!”
方思琴定睛一看,是东平王府的福元郡主。
福元郡主刚满十二岁,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十四五岁的少女。相比之下,年长于她的方思琴便有些瘦小。
方思琴因着足疾,性子有些怯懦,不仅没有与福元郡主争吵,还福了一福:“参见福元郡主。”
福元郡主扬眉道:“还不下来?仔细荡秋千时摔断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