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足疾，方思琴到底也是刑部尚书娇生惯养的千金，福元郡主这般尖酸刻薄地挖苦，哪是一个闺阁贵女能承受的，她登时便红了眼圈儿：“我虽有足疾，却也能荡秋千，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么！”
最后一句话已然有了哭腔。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福元郡主勃然大怒，上去就把方思琴推倒：“哼，我可是东平王府的福元郡主，你这个瘸子敢不买我的帐？仔细我叫王妃姐姐拜见皇后娘娘，让娘娘把你嫁到赫赫去，一辈子都回不来！”
方思琴被福元郡主推倒在地，头还撞到了秋千，额头都有点肿，痛得她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下来。
“你坏！你坏！”方思琴气急败坏，却再也骂不出更恶毒的话。
“敢骂我！”福元郡主气得面红耳赤，“要不是皇后娘娘已经要把金玉郡主嫁到赫赫，我就……哼，我现在就叫人请王妃姐姐来，让她去皇后娘娘那里，把要和亲的金玉郡主改成你！”
方思琴强忍着疼痛道：“你以为你是郡主就很厉害吗？谁去和亲还说不准呢！”
福元郡主气得想要跟方思琴打架，方思琴的婢女赶紧上去阻拦。偏偏福元郡主的婢女不甘示弱，也冲了上去。
这四个女孩子年岁都差不多，便是懂规矩，眼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等宫人们终于气喘吁吁地拉开她们时，福元郡主和方思琴打架的消息都快传出宫了……
……
凤仪宫
皇后娘娘怒容满面：“你看你的好女儿！你看你的好妹妹！跟刑部尚书的千金打架还不算，还道出了本宫欲让金玉而不是她和亲赫赫的打算！本宫的脸面都叫她丢尽了！”
被急召进宫的东平王妃和忠顺王妃对视一眼，脸色煞白。
皇后娘娘把金玉郡主嫁去赫赫和亲是一回事，皇后娘娘把金玉郡主而不是福元郡主嫁去赫赫和亲，又是一回事。
前者只能让人觉得金玉郡主运气不好，后者则是见不得光。
往轻了说，是皇后娘娘偏心，忠顺王爷狠心；往重了说，是后宫与前朝勾结，还是一下子与两个王爷勾结！
而历朝历代，后宫干政都是帝王最忌讳不过的。
不怪皇后娘娘气成这样。
“娘娘，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东平王妃暗暗觑着皇后娘娘的脸色。
皇后娘娘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福元郡主，命侍女伺候她梳妆。
“本宫马上去皇上那儿。至于和亲，哼，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自己掂量着吧！”
她华贵的衣裙扫过福元郡主触地的额头，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母妃，姐姐！”福元郡主憋了许久，脸颊上泪痕斑斑，看得东平王妃与忠顺王妃十分心疼。
东平王妃给她擦擦泪：“你这孩子！”她长叹一声。
福元郡主的样子很狼狈，发簪松松的，摇摇欲坠，东平王妃想为她扶一扶都没用。
“为什么要打架？”忠顺王妃更多的是气恼。
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在盛夏里待产，偏偏这个妹妹要惹是生非！听说那方思琴的头发都被揪下了一大把，还不知该怎么跟刑部尚书交涉。
福元郡主的火气立刻被点着了：“她活该！一个瘸子还要跟我抢秋千！……姐姐！”
忠顺王妃被她气得头晕，身子软软地下滑，骇得东平王妃大呼“太医”，一时间大殿里人仰马翻。
与凤仪宫里的忙乱不同，此刻长春宫里一片祥和。
方思琴被安置在金丝楠木芙蓉榻上，额头上的伤口被雪白的纱布包裹好，头上的伤也被细细处理了。自紫金百合鼎里袅袅飘出的薄荷香沁人心脾，面前的朱漆五福捧寿盘里，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并着白点朱流霞花盏里的碧螺春。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予清笑吟吟地塞了两个攒金丝弹花软枕：“……这样舒服些。”
晋昌夫人坐在一旁，摇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旁边不过十三岁的端阳公主乖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母慈女孝的画面冲淡了长春宫几乎是咄咄逼人的华丽。
“方姐姐，你好些了吗？”
方思琴自然是一片感激：“多谢公主，多谢夫人。”还跟素有“鬼女”之称的予清道了谢。
“我听人说郡主刁蛮任性，却不想郡主如此温柔体贴。想到往日还对郡主不屑一顾，真是惭愧。”
“我刁蛮任性倒是真的，但现在长大了，总不能还不懂事。”予清笑得云淡风轻。
面对方思琴真挚的面容，予清与晋昌夫人暗中会心一笑。
不枉她昨天连夜命人扎秋千，今早又千方百计地引了这二人去秋千那儿。
有了这一出，金玉郡主去和亲便不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原想着二人争执，令皇上对福元郡主不满，再制造些事端，在和亲公主的名单上多一点选择。只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福元郡主竟泄露了凤仪宫与东平王府和忠顺王府的事。
而皇上，势必会猜疑后宫与前朝勾结。
……
太医给忠顺王妃诊脉后道：“王妃不过是怒急攻心罢了，并无大碍。只是您匆匆进宫不得休息，又有焦虑怒气郁结在心，得好好养着。甜食宽心，王妃不妨用些甜点，也算开胃。”
说着太医又开了两副方子，嘱咐道：“这是给王妃用的安神汤药，这一张则根据王妃的饮食来看。夏日炎热，王妃毕竟是双身子，若无胃口，只怕也有损胎儿。”
忠顺王妃谢了太医，靠在大迎枕上歇息。
“嬷嬷，两张方子都用吧。”
东平王妃担忧道：“你都八个月了，肚子不算小，恐怕不宜进补。”
忠顺王妃抚了抚肚子：“母妃放心，只是开胃的方子，太医有分寸。何况还有嬷嬷呢。”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母亲，自然是想把孩子在肚子里就养到十分足壮。
东平王妃想想也就罢了，开始想怎么处理福元郡主的烂摊子。
……
太医院里，嬷嬷来取药。两包药都包好了，太医嘱咐道：“这是安神的，那是开胃的，切勿记错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小太监的得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