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我来。我来洗碗。”
福明看着阿良笨手笨脚把碗放进盆里,端到水斗去洗,就跟了出来。阿良是虎落平阳啊,哪个捕鱼的男人做这种女生做的活。“阿良,阿爸不应替你做这桩主意。”
阿良明白父亲说的是娶翠珠这件事。是的,他从没想过要娶翠珠。他想娶的是珊珊。珊珊不会象翠珠那样去跳舞,珊珊不会象翠珠那样和他大声吵架。珊珊给人总是一种安静的印象。出海在外的男人在海上叫了这么多,实在不想再在家里这么叫了,可是翠珠逼着他叫逼着他吼。那还不如到海上去吧。
可是他的船呢,他的伙计呢。
阿良关掉水笼头,抬起脸,似乎下了决心说:“阿爸,我想给人家的船上去做雇工。”
福明有些吃惊:“不做老大?”
“不做了。”
(二十八)
冬天的风暴仍然着,但明显地比前几天小多了。东山渔港停满了避风的渔船。阿良从一条大型机帆船上跳上岸,冲船上的人挥了挥手。快过春节了。他也在那条船上做了近一年的雇工。今天当船老大把工资算给他时,他提出要回家去看看。老大问他开春还来不来,他不知可否地笑了笑。该是他自己拥有船的时候了。他连被子都带走了。老大应当知道他不回再来了。
春节将至,渔盆岙的节日气氛也浓了起来。阿良从出租车跳下时,看见不少渔民们提着猪肉、鸡肉及其他年货,三三二二地从码头边的市场往家走。阿良这才想起应当在东山县城给家里买点年货。每次出海回家,翠珠都是对他爱理不理的。这次他想好要给父亲、儿子,还有翠珠各买一样东西,结果还是忘了。倒是从县水产局船检处带来的二张船型图,揣在他的裤袋里。
阿良推开院门,家里静悄悄的。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了,家里还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晒衣服的竹杆上,要是往年该是晒满了鱼干和肉干。家里的灰尘也象是没扫过。看来翠珠这个年都不想好好过了。也不知父亲和儿子都去哪了。父亲的病一天比一到严重。这次春节一定要陪他去市医院看看。老是在东山医院看,也不管用。
阿良把在船上用过的被子等,放倒一边,就拿出裤袋里的图纸看了起来。这其实是二张实物船型照片。
阿良把图纸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这二条船都是木质机帆船。阿良算过了,如果按照上面一条船造,用不了多少钱的。只是靠他家的积蓄是无论如何打不起的。看来得去和村里的伙计们商量一下。最好他们能来入股,不能入股的话,肯借一些钱也是好的。现在沿海地区是打船热,民间借贷利息是很高的。
阿良把图纸收起来,准备去找阿狗。阿狗肯定是会来入股的。这时,父亲福明领着儿子咳嗽着进来了。这一风时间不见,父亲更加瘦弱,衣服显得空空荡荡,脸是黑灰色的,气喘得一阵比一阵急。
“阿良,回来了。”福生看见阿良,眼睛一亮,似乎腰也有些挺起来了。晨晨欢快地扑了过来。
“阿爸,你没事吧?”阿良把图纸搁在桌子上,抱住儿子问。
福明的表情有点暗然:“阿良,我这胸部老是痛。”
阿良的心沉了一沉,父亲不会是得了坏病吧。
这时,晨晨跳下地,把图纸打开了:“船。船。”
福明也看见了,把目光转向阿良。
“阿爸,我想自己打船。”阿良望着父亲。
福明的眼中掠过一丝喜悦,马上就又消失了:“阿良,翠珠跟我说了。”
“说什么?”阿良见父亲有点迟疑,追问道。
“她说人家都在东山新村买商品房,我们也得去买一套。”
“这不行。”
“那这家迟早要散伙的。”福明阴郁地说:“我看翠珠是热血刮心了,天天说是要到城里买房,做城里人去。”
“这家是我当家,不是她说了算。”阿良说。
“你也别告诉她要打船,先把年过了再说。”福生叮嘱阿良。
阿良应了声,就出门找阿狗去了。
阿狗正在帮他瞎子阿妈打扫卫生,看见阿良进来,高兴地从桌子上跳下来:“阿妈,阿良哥来了。”
“阿良,坐坐。”阿狗妈摸索着来拉阿良的手。阿良赶紧把手伸了过去,握住阿良妈的手:“阿婶,你休息,我来。”
“不用。阿良,你找阿狗有事。”阿良妈说:“阿狗,你也别做了,进屋陪陪你阿良哥。”
阿良在屋里坐下,掏出图纸给阿狗看:“阿狗,我想打船。”
“好极了。阿良哥。”阿狗盯着图纸说:“可是钱呢?”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你有没有?”
“只有一点点。”阿狗有点难为情:“阿妈说,要讨媳妇用的。你打船,就不讨什么媳妇了。”
“你有多少就出多少。”阿良说:“我们再去村子里其他伙计那边问问,看能不能借到些钱。差不多的话,开春就动工。”
“现在就去?”
“现在。”阿良一分钟也等不住的样子。
“我陪你去。”阿狗把阿良的意思跟他瞎子阿妈一说。
阿良妈说:“听你阿良哥不会错。打船好。有自己的船好。”
二人高兴地出了门。出乎阿良、阿狗意料之外的是,过去的伙计不想入他们的股,更不愿借钱给他们。理由很简单,没钱,要还信用社的船债。
“他们的良心都让海龙王吃了。”从最后一个伙计家出来,阿狗愤愤地说:“要不是你带头领着他们闹,他们能有今年。”
天都暗下来了。阿良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吧,先把年过了再说。”
阿良回到家,翠珠正忙碌着在打扫灰尘:“阿良快把毛巾递给我。”
阿良忙把在脸盆上的毛巾拧干,递给翠珠。翠珠边擦窗户边对阿良说:“你快吃饭吧。”
厨房里堆满了一大堆年货。这让阿良暂时忘记了烦恼,他心里暖暖的:“翠珠,你也来吃。”
(二十九)
正月初五的半夜,阿良被父亲的呻吟声惊醒。他走出房间,看见父亲倒在从厕所回房间的过道上,嘴角还在流出血来。
阿良扑到在父亲的身边:“阿爸阿爸,你咋啦你咋啦。”
福明想站起来。阿良抱起父亲的头,心里生痛。
翠珠也起来了,害怕地望着地上的血:“阿良,你快穿好衣服,送阿爸去医院吧。”
“好。”阿良说:“你扶阿爸的脚。”两人一起把福明抬上床。
福明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声音微弱:“你们去睡吧,我好些了。”
阿良示意翠珠去睡。
福明自言自语地说:“要沉下去了,这次肯定要沉下去了。”
阿良坐在父亲的床边,手轻握着父亲的手。他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天一亮,阿良和翠珠就把福明送到市医院。经过半天的检查,医生表情严峻地把阿良叫出观察室外:“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我阿爸是什么病?”阿良打断医生的话,急切地说。
“肺癌晚期。”医生说。
“有救吗?”阿良脸色灰灰的。
“太晚了。”医生说。
阿良突然蹲下地,抱住了头。他的手揪着头发。
翠珠眼圈一红,泪就下来了。这些年来,阿良爸对她就如亲生女儿一样。倒是她常常冲他发脾气。
护士过来说:“你父亲在叫你们。”
翠珠擦掉泪,去拉阿良起来。阿良松开手,一大把头发从头上掉了下来。翠珠看见阿良的头皮上是点点血丝。
是我把阿爸给误了。我早就要把他送医院看看的。阿良木木地站起来。我想着自已要船,可我把阿爸给害了。他撑了这么多年的船,没出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