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选了一条贯穿大片绿化区的近路，沿路走过，下垂在脚边的袍子拂起小道旁的落叶。

    李杏跟在他身后，对前方的情况虽说了解一二，但没有到达现场的情况下，只能凭空想象一下实验楼那边的状况。大概跟电视剧里面，抢险救灾差不多那样子吧。

    穿着消防服的人在情况确认无误后，疲惫地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警察将整个案发地区围起来，记者被挡在警戒线外面，想了解里面的情况后飞速地报道第一实况。但是路过的人都匆匆忙忙，脸色严肃，暂时没空搭理他们。记者们只好呆着一旁，继续挖掘新料。

    他沿着小道继续前行。接连不断的火警声，慢慢传到他的耳边。拨开横在前面的树枝，暗黑的夜空被染上红蓝的色彩——红色的恐慌，蓝色的静肃。

    整栋实验楼缺了一个大窟窿，埋在水泥墙壁中的暗黑色钢筋交织成的铁网显露无遗。贴在实验楼①四个金属大字，掉了三个，还有一个挂在碎裂的半块水泥上面。风一吹，又摇摇欲坠。

    现在这样的情况，跟黑影在那边开玩笑的气氛完全不同吧。

    “黑影，你还真能笑出来。”

    李杏整个脸埋进袍子中，望见眼前仿佛遭遇过炮弹轰炸的实验楼，整个人都安定不下来了。

    “没有什么说不得，反正已经事情都发生了，除了补救，额外的情绪都是徒劳的。”黑影停下脚步，转向身后，“我倒是很感激这一场爆炸。”

    “你……真是疯子！”

    “呵呵。小杏，你还年轻，要记住一个道理：很多事情跟你想象的，都不大一样。”黑影将似笑非笑地说着，“如果IOI对梁建国下手时，如果他那一瞬间脑袋不灵光，或者反应慢几秒：没有引爆实验室，那他真的是毫无一线生机可言了。”

    李杏的语气变得平缓些许：“你的意思是：是梁建国自己引爆实验室的？”

    “当然是他自导自演的啦。不然……谁的实验室爆炸以后，整个实验室的仪器几乎无损！”黑影将手搭起来，“我还以为终于找到机会去嘲笑他了，没想到楼都快塌的情况下，设备还在运转，他竟然都考虑到断电预防措施了吗。真火大！他竟然有最先进的REX探测设备，而且上一次从我手里抢走的模块散热系统，怪不得他平时扣得一比……”黑影走在前面，叨叨絮絮地数着梁建国抢先他一步买下的设备。

    “这样吗……”听见黑影还在吹水，他紧拽住袍子的手放松了一点。

    举着录音笔的记者站在警戒线旁边，向一个身形壮硕的刑警采访，但那人就立在警戒线附近，像套上了面具一样，表情淡漠。

    当两团黑漆漆的袍子慢慢走近，那扑克脸上终于有了丝毫变化，由淡漠转而嫌弃。

    黑影挺着肩，走到警戒线前，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拉到最高。也不管旁边支撑的雪糕桶被带起来，腰都没弯，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只见实验楼那边也出来了几个套着白色防护服人，黑影还没走到就连连鞠躬。

    “黑影老大，请问还有什么指教吗！”

    “黑影老大，ABC区域已经采样完，数据已经上传到总部。

    “黑影老大，D区发现实验员戴维宁方才留下的手机，请问需要直接邮寄给他吗？”

    “呃，戴维宁他来干什……我记得他也是a大的教授吧。他的东西拿过来就好了。”说完，他指了指李杏，“把他的手机拿给这位小兄弟就好了。你们继续忙工作去，越早干完越早收工。我带新人过来长见识，你们不用理我。”

    说罢，黑影扬起袍子，摆着肩飞走。

    一阵齐刷刷的视线透过护目镜迸射过来。那种视线仿佛只有在观察某样异类物种才回显露的眼神，盯得李杏浑身不舒坦。

    李杏跟上他的步伐，穿过层层盯得人头皮发麻的视线，走上二楼。

    二楼靠走廊的玻璃，受到顶层的爆炸波及，碎裂满地。原先放在走廊的盆栽倒在地面，花盆里面的泥土洒到地面。

    看来工作人员都在清理爆炸的区域，还没有赶到二楼。

    “三楼以上都是放仪器的实验室，他们的东西大概都放在二楼吧，你知道子淑的东西在哪里吧。十分钟以后在这里集合，先去其他地方溜达溜达。”黑影站在二楼的消防道口，对已经走了好几米的李杏说道。

    整个走道一篇狼藉，黑影根本就不愿意走过去。他将手负到身后，转身手拎着电筒走人，走得比风还快。

    二楼的门还锁着，硬来还是进不去的，不过好在靠窗的玻璃几乎都碎裂出一个大口，刚好可以让人钻进去。

    李杏走在走道上，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回荡在脑海里。小时候，他父母的办公室也在二楼，大概就在楼道尽头的转角处。

    周围的布局大体跟以前一样，但曾经呆在这热闹非凡的办公室里头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挂着202室门牌的办公室，大门紧闭。李杏透过裂开的窗户，在外头望了望里面。里头一片黑暗，除了发光的写着02：12的电子表，什么都看不见。

    他记得小时候，他也这在个时间段偷偷跑过来实验楼，监视自己父母，晚上都在干什么呢。

    小时候的他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总不回家。他觉得自己那对父母，晚上怎么可能在工作！绝对是在偷偷玩耍！如果找到他们不在工作的证据，说不定就可以威胁他们晚上将他从熊大家接回家！

    李杏趁着熊妈睡着了，拉着熊大逃去a大。他早就在李冰身上留下定位仪，只要他打开电脑，就可以查到李冰的具体位置。

    通过多日监视，李冰每天晚上都会在同一个地方。他将地方记住，晚上偷偷地跑到实验楼。本来以为自己奸计得逞。

    他透过窗户瞄了瞄里面的情况。没想到，李冰还坐在电脑面前，敲着代码。旁边的李斌对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error文字，焦头烂额。

    “真还在干活，哼……”

    他知道自己的诡计不能实现，转头拉着熊大溜走了。

    李杏望着202门牌，仿佛望回几年前。他转身离开那扇门，身后传来玻璃碾碎的声音，隔壁门边多了一个人影。

    李杏，“那边的是谁。”

    “李杏吗？”

    那人慢慢走过来，绕过地面上的障碍。面容在外面的微弱光线里浮现出来。

    “子淑吗？你醒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