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诚坐在研究所外面的一面高墙上，天空灰白掺着暗蓝色，飘在上面的云像是纠缠在一起的黑烟。他想到了老家的那座桥，斑驳的两边淡蓝色围栏，磨了漆，满是浅黑色的污渍，就像这片天空。

    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大概是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他在嘴中咀嚼了一下这字眼，感到了一种发冷的心惊。他从旁边的机械梯子上爬下墙，然后收好折缩的梯子。

    他原本是要被关起来的，尽管那天就算他不动手，索菲娅也拦不住苏沉，但他开的那一枪打中了索菲娅的手。过后清算时，他服下了一种毒药，右手在剧痛中没有了知觉。

    这段时间里基地出奇地沉默，就像在等待什么。沈诚慢慢地往研究所里面走，打开了一扇研究室的门，看到少女扎着乌黑美丽的长发，穿着研究所宽大的白色研究服，背对着他，伏在桌案上正在记些什么东西，偶尔有几声咳嗽。

    这些日子以来，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降温的速度更快，基地里一些体质弱的人，已经受不住严寒和饥饿，成为了被扔出基地外的尸体。她断断续续有些低烧，但并不十分严重，有时候查着资料忘记吃药，才拖了这么多天还没好全。

    “我来提醒你一声，到了吃药的点了，”沈诚出声说，“那些资料就放在那里，晚一两天也不会没了。”

    相羽闻言回过头，说了句谢谢。她音调有些奇怪，沙哑低沉，说话声在她耳边像是隔着一层鼓，听到的声音都失真，“这么冷的天，你又出去坐墙上了？”

    沈诚摸了摸冻红了耳朵，顿了顿，没说什么，拿起热水，给她冲了药，倒进杯子里拿给她，然后才慢慢地说，“W基地那边好多天没有传来消息，索菲娅最近有点急躁，听说前几天她邀请了W基地的领袖，以我们基地那个挂名管理者的名义。”

    “W基地那边同意了？”相羽喝了药，随口问道，她拿着笔，在一份文件上划出一行字，红色的笔迹在白纸上十分显眼。

    “同意了，大概今天就会到，”沈诚隐隐有些担忧，“听说W高层和索菲娅一直有勾结，估计是一丘之貉。”

    相羽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微变，白着脸捂住嘴，转身走进洗漱间里，把门关上了。

    沈诚从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已经淡定得近乎麻木了，从研究室一个暗屉里翻出一盒开封的止痛药，又倒了一杯水，走到洗漱间外，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洗手的水声，等到声音停了，他说，“出来吃药。”

    门开了，一缕极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他尽量表现得像是没有发觉，平静地把水和药递了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相羽看了看止痛药片，和着水抬头吃了，其实她一贯不喜欢吞服的药片，但止痛冲剂似乎不太管用，“快好了吧。”

    “……那就好，”沈诚没有追问，“我先出去了，等到W基地的人来了，我再来通知你。”

    “谢了，”相羽笑嘻嘻地道，“别担心，苏沉现在下落不明，索菲娅不敢轻举妄动的。”

    “如果苏沉死在外面了呢，外面的丧尸可不少。”沈诚说，他转身走向门口，并不打算听她的回答。

    “超级英雄是不会死在外面的。”她似乎也没有认真回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此时，基地门口，索菲娅满脸笑意地站在A基地管理者旁边，看着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基地前。

    “不知道来的是哪个，苏老爷子还是苏大少，”挂名管理者的男人嘟囔了一句，他这些天和文唯今有些暧昧，“老天保佑，可别是他们的总研究员，那个参与了耶和华计划的疯子。”

    索菲娅低声训斥了他一句，走过去靠近车，车玻璃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人，她殷勤地想要帮忙打开车门，却见原本已经停下的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她站在旁边，后退中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脸色有些难看。

    后车门被一只手打开，下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体格很强壮，冷冷瞥了眼索菲娅，然后将车门关上，绕到前面将车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负手站到一边。

    索菲娅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烦躁，紧紧盯着那扇打开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