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殿下,”他慢条斯理地说,嗓音像是滚烫的酒一般低沉而温柔,“夏某初来洛阳,尚不熟悉盛京的民俗礼仪,未能认出殿下,还望海涵。”
他浅灰色的眸子在这一片华灯夜色之中显得温柔而贵气,任哪一个姑娘被他这样凝视着都难以拒绝这样一个英俊少年的请求,在阵阵暖风的洛阳夜晚,他身披白裘,肤色苍白,整个人仿佛泼着凉薄的色调,却更令人着迷于这不经意的温柔之间。
“将军护我朝子民疆土,战功赫赫,”相羽面对着他,脸上平静含着笑意,“无忧自愧弗如,将军折煞了。”
“夏某不敢。”他口中说着不敢,目光却垂眸直视着她,她眸光晶亮,在温暖的洛阳夜色下,站在华灯之中,脸上有薄薄的一层红润,更见肤白,显得娇美而矜贵,显然是在这浮华宫中见惯了华贵奢侈,不似北疆外抵御来敌的男女满面风霜面色坚毅,
他垂着眸子轻轻一笑,“殿下天真有趣,出口无忌。”
“你在讽刺我?”女孩笑盈盈地问他,却不见愠怒,明亮的眼睛如同映染着华灯之中的火花,亮晶晶,“无人像你这样。”
“殿下古灵精怪,夏某也未曾见过。”夏继笑了一声,浅灰的瞳孔兴味盎然,却又在夜色之中收敛了几分情绪,他似是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华灯之外的夜色深处,仿佛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异常,又神态自若地转过头。
“有人?”她抬头看着他,没有去看那一边,脸上满是笑,像是某种盛开的植物,充满生气,扎根在这个垂垂老矣的腐朽王朝之中,更显出一种惊人的美丽,“大概是将军惹来的小麻烦。”
“哪里都会有,”夏继神色无异,从白裘下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指骨修长,苍白而干净,“不过,与殿下相会这样的幸事,留几个尾巴,未免扫兴,也太失礼。”
她伸手,被他握住,他皮肤冰凉,一点人的热气都没有,如同冰冷的玉石,他牵着她绕过华灯稀疏处,走进深沉的夜色之中,转进青瓦红墙间,转眼就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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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天子寿诞后,各方人马逗留几日,便纷纷请辞,离开了盛京,唯独夏继迟迟不走,引得人心浮动,各种猜测纷纷扬扬,喧嚣尘上。
天子故作无意地询问起时,夏继只是饮了一口酒,泰然自若地笑说待洛阳牡丹花谢,过了花期,自然向皇上请辞。
这番被花迷眼的少年举动虽然惹人生疑,却也叫人拿他发作不得,城外夏继的护卫军还驻扎着,无数的目光还未从洛阳转开。
又过了十几日,牡丹花渐渐开到颓靡,日日往宫中流连的夏继也将要顺着自己先前的说辞离开,离开前夕,他没再往宫中去,而是留在了自己宿下的宅邸。
庭院中月光浮动,他拨转青铜酒杯,听得一声响,转头便见女孩坐在高高的青墙之上,眉目盈盈而笑,他微微一怔,喝完了杯中酒,淡淡开口道,“前日已与殿下道别,宫中耳目甚多,殿下行事无忌,贸然出宫,只怕不妥。”
相羽定定看了他半晌,笑着说,“洛阳晚上的集市十分热闹,将军日日往宫中来,只怕要错过这一盛景……”
“所以?”夏继目光褪去往日似真似假的温和,锋锐了一些,看着她。
她静了半晌,才小声说,“夏继,我下不来了。”
“……”夏继无言,方才的认真散去一些,又恢复了往日里懒懒散散的神情,“怎么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