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夜晚永远是热闹的，天子盛京，这天下间最繁华艳浮的都聚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中，每一条街巷拐角，人烟闹市，许多人毕生未见过的东西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这里，成为权贵们争相追逐的身份象征。

    “能把你的面具解下来吗？”女孩压低声音靠近他说，漂亮的眉眼之中有些笑意，眼睛望着他，瞳仁里也倒映着他身后的灯火。

    夏继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了面具，她接了过去在手里看了看，负手笑着往前面走去了。

    雪白的衫，红色的袖口和襦裙，她走在洛阳灯火摇曳的夜晚闹市之中，映在他的浅灰色的眼睛里里像是宫廷画师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他摘下面具的面容英挺俊美，鼻梁高挺神色冷清，慢慢跟在她后面，却见她停在了一个不透明的水箱前。

    她蹲下身，想要伸手，却被旁边的男人按住了，“小姑娘，去别的地方玩吧。”

    夏继眉头轻蹙，正要走过去，却见她笑着点头退了一步，转身拉住他的手走了。

    他怔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跟着她离开这一边，走进另一条街巷里。

    “那里面，”过了会儿，顾无忧开口说，“有些熟悉。”

    “……要回去吗。”夏继言简意赅，他看过水箱边的人，并不多，他足以应付。

    顾无忧抬头笑了一声，“夏继？”

    夏继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只是波澜不惊地道，“为殿下效忠是臣的荣幸。”

    她松开手笑了出声，一只手拿着他的面具对着月光看，面具上镂空的花纹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是吗。”

    *

    闹市中的水箱骤然碎裂开来，水从里面喷出来溅了满街，经过的路人猝不及防都被浇湿了回头看过去，水箱边的人被暂时引开，碎片之中的情形映入了人们的眼中——

    一个通身皮肤到发丝都雪白的“人”，它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水箱的破裂，趁着人群的骚动跑进了偏僻漆黑的小巷之中。

    达到目的的夏继悄悄回来，走到顾无忧旁边时已经只剩下喧闹惊慌的人群和一地的水箱碎片，他低声说，“殿下身份不便，这段时间里怕是已经被看见了，再过片刻护城军就要过来。”

    她回过神，点头跟着他离开这里。

    *

    “喜欢哪一个？”在摊前琳琅满目的糖糕人前，摊主笑呵呵地问？

    顾无忧伸手拿了一个作将军打扮的糖糕人，放下钱，转身跑到夏继那一边。

    夏继挑了挑眉，“耽误时间。”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他看了眼远处正一个一个搜寻的护城军，一只手牵着她换了一个人稀方向走了。

    过了片刻，夜色之中跑来了一匹白马，他扶她上了马背，自己坐在了后面，驱马在无人的街巷中离开，往着城墙方向。

    “你很熟悉洛阳的小路？”她在马上迎面的夜风里侧头问他，眼睛里倒满了月光。

    他静了一下，才笑道，“孤身入城，总要做些打算。我现在可是将垂玉也暴露给殿下了。”

    “它叫垂玉？”她看着白马，复又在迎面暖风中的牡丹花香里笑了，“将军好有情致。去城墙做什么，看星星吗？”

    他并不作声，一直到了外城墙前，停了马，翻身下去，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她，“今晚我便离开了，若有机会，来日再见殿下。”

    她拿着那个糖糕人，垂眸对着他的目光，他浅灰色的眼睛里温柔而疏离。

    “好吧，”她说，一边扶着马背下了马，“也许有来日。”

    这是个美丽的夜晚，花香清冽，漫天的星辰和铺满街巷的薄月光，她看了他一会儿，沉默良久。

    “来日再见。”他说。

    顾无忧解下腰间佩戴的玉珏，和糖糕人一同塞给他，“收了我的玉，来日别人见了你，就知道是谁的人。”

    说完，她转头走进了洛阳繁华的夜色之中。

    他低头看了玉珏一会儿，摸了摸白马，同她反方向牵马走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