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过了几年,战火不休征伐不断,洛阳城的纸醉金迷仿佛乱世之中最后一层薄窗户纸,越是繁华,就越见衰败。
然而几年前已经隐隐威胁到顾氏皇权的夏继却始终没有动作,他麾下军队皆军纪严明,声望极高,在夏继表露态度之前,天下诸侯都处于观望之中,这一拖,便是拖了数年。但顾氏皇权的风雨飘摇已经无力粉饰,帝王的昏庸奢靡,苛政酷刑都令百姓苦不堪言,拥护夏继的呼声越来越高。
时隔多年,洛阳盛京再召夏继。
他到的时候京都刚落了一阵雨,天色鸦青,城门前有些潮,青石板砖之间杂草丛生,他下了白马,盔甲在黯淡的天光下显得颜色发青。他向城门之上望了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向着逐渐打开的城门走过去。
“许久不见将军,英姿不减,”一道清脆的声音含着笑意,少女从城门边走出来,锦衣华服,衣白胜雪,乌黑的长发挽起绕过白皙的耳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他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望着她像是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捉摸不透,“劳烦殿下亲自前来。”
他跟着她走进洛阳,城中比之多年前显得有些安静,街头巷尾的摊贩少了一些,衣不蔽体的乞食者多了些,在灰青的天色下显得沉重。
夏继垂着眼睛,面上不见表情。
她回过头,眼睛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忽然展颜一笑,“夏继,你总是这样无趣吗,高高在上,好像谁都不能动摇你的心。你看百姓受苦,心里在骂我吗?”
“与殿下无关。”他淡淡地说。
“可你的表情分明是有关,”她笑了声,“这副高傲的样子真是奇怪。你的面具还在我这里。”
“当日同意被殿下揭去,便是殿下之物了。”
“为什么不佩玉?”她突然问道,仍是笑眼弯弯,却望着他的神情十分专注,“我说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可是多年来将军种种风闻传进盛京,倒像是日日相见。”
“什么风闻?”他反问。
“说将军私下定了风流债,定情信物也留在身畔,”她笑着,“我总想骑着一匹马趟过一路月色,就到了夏城,看看是哪一个姑娘,是不是美,还能喝到夏城的美酒,再策马回京。”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轻一笑,说,“哪一个姑娘,美不美,殿下不知道吗?怎么就见得是我风流?”
“将军说得清楚些?”她明知故问,不等他回答,自己却先笑了,转身继续往前走,像一个一往无前大步赴死的士兵,不再回过头,嵌进洛阳繁华颓靡的背景之中。
他停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恍然惊觉一般,重新跟了上去,紧紧蹙着眉,英俊的脸上有些沉沉的郁色。
“将军恼了?”她没有回头,却开口说,“可我还想问将军,又怕将军更恼。”
“那还开口做什么?”他淡淡道,“多年不见,殿下心思比从前更多。”
“到底当年将军留京那段时间,是当我殿下,还是当我是,”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友人?”
他喉头梗了一下,却不知道是为这一问,还是恼一句友人,“殿下如何想,便是如何。”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