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的暴雨还没有来,洛阳城先等来了铁蹄金戈声。
红绸被剑光断开,一人身披金甲,戴着半边面具,骑在雪白的马上,马蹄声疾,一支骑兵队跟着他周旋洛阳城中守卫,趁着此时大半守卫留在皇帝那一边,劫下了送亲队伍。
他收了剑,坐在马上遥遥望着,银白的面具和金甲在阳光下折出一道明光,露出的半边脸轮廓深邃,在天光之下斜截出光影的分割。他安静地看着停下的轿子,以手制止了属下焦急的示意。
他在等她。
不过片刻,轿帘被掀开,美丽的小姑娘在白日天光里看向马上握剑的少年,悠悠露出一个笑,跳下了轿子,躲开守卫的拦阻,如同飞蛾扑光一样义无反顾地过来。
夏继手下的骑兵拦住追来的守卫,他俯身将来到马下的小姑娘抱上来,策马回头,领着他的人离开。
她在马背上笑得咳嗽起来,额头抵着他坚硬的背脊,风吹得她的长头发飘动着像一匹绸缎,她一边笑一边说,“不管什么时候,过了多久……你来了,我跟你走。”
不管什么时候,过了多久,有一个人骑着雪白的马,身披金甲,在万众瞩目下迢迢而来。即使身后红绸满地,满城华盖相迎,她跳下轿子来找他,踩着红绸金铜,坐上他的马背跟他走。
一切都抛之脑后,义无反顾。
在满城的瞩目下,近乎本能的盲从。
夏继那一日离开,未出洛阳太远,驻扎在一个小城镇中,得了公主大婚的消息,他毫无准备,更无把握,便有些莽撞地来了。
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能确定她会不会跟他走,可是一腔未消绝的意气涌上心口,便策马而来,此时带着人出了洛阳城门,他微微震颤的胸膛才平复,渐渐冷静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有些懊恼,却不后悔,骑兵跟在他的马后,她坐在他的马背上,他听见她轻轻的笑声。
夏继驱马疾驰,她握着他的衣摆,抬头看着渐渐昏沉的天色,在颠簸的马背上不断倒退,“要下雨了。”
“……不远。”他说。离驻扎的城镇不远,大部分人已经回了夏城,他们在城镇休整一夜,也不能再留,明早就要启程离开。
等到城镇渐渐能见轮廓,酝酿已久的暴雨顷刻落了下来,她还穿着鲜艳的嫁衣,在暴雨中乌发贴着白皙的耳廓,被雨水打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的盔甲在雨水中更冰冷了些。
夏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策马到了城镇外,只感觉她又笑了声,笑声气儿和温热的呼吸直往他脖颈后钻,他心头发软,正要下去牵马进城,却被从身后抱住。
顾无忧迎着大雨,隔着看不太清的雨幕,向着城墙上一身白裙的姑娘笑,近乎孩子置气的得意令她眉眼更似是春光盛开。
城墙上慕田青看着下面白马上抱着的两人,心下暗暗发恨,目光变了一变,便将手中弓箭拉开,有意要吓城下笑着的人一吓,却不料夏继忽然抬眸,慕田青微微一惊,箭便射了下去,没对准,被夏继拔剑随手斩下,断箭落在地上。
夏继抬头看了城墙上一眼,下了马回过头,看到马背上的小姑娘一脸得意,便明白了几分,微微蹙眉,牵着马进了城门,城中搭了雨棚,她在雨中淋了一会儿,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不要胡闹。”他低声道。
顾无忧并不理,自己下了马,进了城中。
夏继没有立即过去,看了眼走过来的慕田青,皱了皱眉,想到她到底救过自己,只是道,“辛苦了,你先去休息,换人值守吧。”
说完,他牵着垂玉进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