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置好垂玉,脱了金甲,将里面湿了的衣服换了,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天色,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折身沿着她之前的方向去了。
顾无忧坐在房中,刚换了干衣服,拿软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他过来,眼里染上一点轻快的笑意,“将军现在过来,可是有事?”
“……”夏继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到口边的话便有些说不出,他转身把门关上,门缝里一缕天光在他鬓角压过去转眼就被关在门后,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尽量语气平静地说,“方才你突然……是故意的?”
“不然呢?”她仍是笑着,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不安,眉眼灿灿。
“为了气气旁人,不幼稚?”他神情淡了一些,方才在雨中微微发热的心口也像是泼了凉水,冷却了下来,“也许殿下该改改这性子。”
顾无忧没有回答,将还未干的湿发扎起来,红色的发带垂荡在她白皙的脸上,被她拂到耳后,片刻后,她才又抬起眼睛笑了一下,恶作剧又充满朝气,“夏继,若不是依仗着我喜欢你,你以为,今日洛阳城真能由你这样轻松闯进来吗。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是她该道歉才对。”
“你心知肚明。今日我不追究,但……”他垂下眼睛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笑容更盛,白皙的脸上因为笑意多了一些红晕,他止住了话,俊美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唇紧紧抿着。
“夏继,旁人纵使眼盲心瞎也知道,我尚且还是洛阳正统皇室的嫡殿下,”她笑得低下头,半晌后才止住笑开口,“普天之下谁敢拿箭指着我?她这是大不敬之罪,你不问责她,问责我做什么?你的眼睛生得好看,可惜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抬起眼睛,笑盈盈对着他浅灰色的凤眸,“你说,除了骑射,我哪一点不如她了。不过不见三年,倒像是隔了半世。”
“……”他有些无言,“殿下伶牙俐齿。但三年前,在下与殿下并未见过吧?”
她扬起眉,“多年前太液池边,我见的是鬼吗?”
“……”夏继蹙眉,没有说话。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她漂亮的眉宇间笑吟吟,“也许你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三年来的改变。现在,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夏继挑了挑眉,“好吧,晚上我再过来。明早我们要离开这里,提前和你说一声。”
说完,他走了出去。
*
半月后。
她来到夏城已经半个月了,和夏城的士兵混熟了之后,每天偷摸翻墙去集市玩已是常事,夏继奈何不得,只有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夏城的士兵们对这个身份特别的娇气的小殿下,也改观了许多,在她豪气万千地喝了一罐子酒逞能后,更是纷纷起哄鼓掌。
原本夏继只是过来视察一下演武场的情况,见人抱着酒罐子坐在演武场中央的石台子上,眉头便不自觉皱起。
“你们在做什么?”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开口道。
士兵们转过头,虽然现在是晚上的休息时间,他们还是在夏继的目光下紧张了许多,“将军。”
顾无忧抱着空了的酒罐子回过头,在酒意下眼睛更显得明亮了三分,她笑盈盈,明显有些醉意上头,慢悠悠地站起来放下酒罐,“我当你从不来的。”
“你喝酒了?”他看了眼地上的酒罐,目光掠过众人,然后转向她,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岂止。在场众人心中默默吐槽,翻墙爬树偷偷骑马,和军师争论把人气得两天没过来,关系熟归熟,却也让人压力颇大。
她笑了一下,看向众人,“我喝酒了吗?”
“……”众人默然,你自己不知道的吗。
“没有吧?”她一边说,一边轻盈地跳下石台,从他旁边经过,就想这么蒙混过关。
夏继有些头疼,揪住小姑娘的后领,就这么带着人出了演武场,到了僻静处。
月光洒在她酒后微红的脸上,满脸的笑意,“就这一次。”
“……之前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夏继更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