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夏城两个月之前的初雪时,城中发布了万金悬赏寻人,惊动各方。
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几个皇子都不成器,洛阳兵力薄弱,天下兵权分散,夏城沉寂许久之后突然的动静令人不免多心。
万两黄金,寻一个女子,也许戴着面具,两个月前连夜离开了夏城,找了两个月,也没有找到。
直到这一天,夏城冬至第三场雪落的时候,洛阳皇都传来消息,十三公主回了皇城,穿过洛阳街头的彩绸红纸,坐在马上,就这样悠悠进了城中。
夏城的寻人令撤了,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远在洛阳,百花凋零的冬日里,虽然没有降雪,却冷得惊人,
洛阳对十三殿下逃婚的事沉默了许多天,这一次顾无忧回去了,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宫中冬日满目萧瑟,红墙青瓦也在一场一场冷而连绵的冬雨里发旧。
但到底有些事变了,气氛与往日里不同。皇帝最初还动过怒,而今已不大在意,几日里也只是冷淡疏远着。
直到顾无忧主动道歉服了软,答应了日后不再悖逆安排,这件事才算是揭过了。皇帝兴致高了些,主动提到要给她十七岁庆生。
顾无忧心里很清楚皇帝动的什么念头,但之前已经答应了,便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在她回到皇城的第七日,一个冷风萧萧的夜里,她坐在生着火炉的宫殿中手足冰凉,低头展开一幅古画细看。
门帘轻动,一道黑衣身影便从阴影处抱臂走了出来,眉目里满是月色清霜一般清朗,几日赶来有些疲惫,但目光如同一把清亮锋利的剑,直向她望过来,却又不迫人。
“非要我来吗?”夏继松开抱着的两臂,走过去单手抵住桌案,烛火的光扑在他脸上,有一种棱角温柔的俊美,她从画像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说话,却先露出了一个笑。
“我没有责怪你,”夏继垂下眼睫,他露出这样专注的神情时,往往有一种孩子一样的无辜,令人不忍苛责,“你可以等我回来。”
“等死吗?你可不像是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她笑了一声,却没什么怨恨的意思,只是说,“当时你看了我一眼,潜意识里的反应,也足够让人讨厌了。”
“你讨厌我吗?”他反问道。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看着他的眼睛,“夏城的落雪之后,积雪真深啊。夏继,”她仍然笑着看着他,“那一日我想说的事,现在已经不作数。我曾经想跳一支舞,但已经没机会了。”
她从高处跳下连夜离开,又逢初雪,伤了腿,行走无碍却也不如从前。
“可我还想听一次。”夏继望着她,五官在烛火中明暗深邃,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四目相对,她笑意敛了一些,“将军不明白吗,已经是从前,从前便不作数。”
“你连你自己都不明白,反而要问我吗?”夏继挑了挑眉,眸子里有些炽烈而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怎么知道如今不是我想要的?将军太武断了。”顾无忧看了他半晌,似乎有些奇怪,眉眼含笑地问道。
“你在说谎吗?”
“真心实意。”
“好吧,”他定定对着她的目光,“你庆生那一日,我会来的。当然,”他将抵在桌上的手移开,转身慢慢走了出去,“也许你不希望我来。”
他从外间小门走进夜色之中,转眼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