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横的淡定与蒙引洲内心的动荡,两相胶着。
天色已晚,蒙引洲不得不开口,“苏教头,明天我的训练是什么?”他的希望,一直放在苏横身上。他相信她,能让自己走出困境。
“再来武楼。”不过要给他加人,对付两人,太过轻松。
攻击不比防守,防守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而攻击具有主动性,如果蒙引洲自己没有那种主动性,他是学不起来的。
打发了笨小子蒙引洲,苏横回到小院子。有人在廊下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正在等她回来。
苏横目不斜视,领着乌鹭进到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打一盆水替乌鹭擦脸擦手。不知道小冰棍每天跟在她身边都干了什么,浑身弄的脏兮兮的。
被完全忽视的连千甲面上笑着,靠在门框上,嘴里埋怨道:“我说小美人儿,爷可等你半天了,回来招呼也不打,当没看见爷。”
头也不抬,细心替乌鹭擦拭着,“找我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连千甲每回都是有事才会来找她。今天还大方上,摆了好酒好菜,看来要拜托她的事不小。
拎着酒壶来上一口,口吐些许酒味,“任职的折子下来了,恭喜你,正式加入陵京军,成为爷的副手。”他是以陵京将军的身份欢迎她。
“哦。”只淡淡应了一声,放下手中帕子,给乌鹭整理整理头发。她其实,都无所谓。
就知道她是这副样子,连千甲晃晃酒壶,再来一口,“所以,你要跟我回陵京城一趟。”他巡防做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横停下手中动作,站直身子,抬头看着连千甲,“必须回去?”她手中的佣兵小队才有个雏形,一回陵京城,一来一回最快都需要大半年,她耽搁不起。
连千甲点头,“是的,祁尧山要见你。”她身份特殊,牵扯到天选军,无论如何,祁尧山都是不放心的。不放心她独自在外,被祁肆水灭口,更怕她的难缠程度比祁肆水更甚,对这个天下有野心。
“能带他们一起走吗?”他们,就是她手下的一百七十二人。
“当然可以,他们本来就是赤风军的一员。”在苏横挑选出这一百七十二人时,连千甲就做主将他们都调入赤风军,属同一军,单独特别存在的队伍。
能带走,她就没有问题了。
领着乌鹭上桌,上好一桌酒菜,当然得好好享用。连千甲为苏横添一碗酒,“才从金沙关回来,爷就来看你,不敬爷一杯?”
喝酒,行啊。苏横很耿直端起酒碗,一干二净。连千甲喝彩,道一声爽快,仰脖子灌酒。
连千甲爱喝酒,但他酒量不行,至少,灌不醉苏横。
在他醉眼朦胧时,苏横面不改色,双目一如往常淡漠平静,半点不见醉意。喝醉酒的连千甲,话挺少,一个劲儿抱着酒罐子打量苏横。
操着被酒泡胀的大舌头,“你……你说你个小姑娘,怎么这般……这般老……老成。”食指在半空打圈,“每……每次看你训练那群小子,都感觉你像个老嬷嬷……一眼都不放过,就怕他们偷懒出岔子……还有,你总是一副表情,比温木头还木头,你明明,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啊。”
手控制不住摔打在桌上,碰倒酒罐子。起了话头,一下子刹不住脚,不吐不快。“也不知道你一天在想什么……总……总用那种眼神看……看人,冷冰冰的。好像谁死了,你都……都不会多看一眼……没有一丝……丝人气儿……就不是个正常人!”
连千甲眼皮子耷拉着,继续数落苏横的不是,“对啊,就你那身手,怎么……怎么可能是……是正常人……你不是……不是正常人……究竟是……是……”话没说完,彻底趴在桌上。
小孩儿打了个呵欠,“姐姐,他是喝醉了吗?”
“嗯。”苏横应声,轻松架起连千甲,“今晚和我睡。”
乌鹭答应的欢快,“好。”
将连千甲扔进乌鹭的小床,盖好被子。
一夜好梦,第二天连千甲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坐在床上不肯下来,嘴里嚷嚷着要喝水。乌鹭摸索着要给连千甲递水,苏横截下,递给连千甲。自己眼睛看不见,还想着照顾一个正常人。
喝下一碗水,连千甲有力气闹腾,龇牙咧嘴揉着后脑勺一块痛地儿,“小美人儿,爷脑袋好疼,后脑勺好像肿了。”
昨晚他睡在乌鹭的小床上,施展不开,夜里无意间把头磕在炕沿上。声音磕的很响,后脑勺不疼才奇怪,又不是铁脑壳。
“什么时候走?”昨天不是说要回陵京城吗。
“明后天吧,得等温木头把荒漠的事务都处理干净。”
温璞到荒漠,寻找铁矿是目的之一,他还要肃清荒漠所有关口的吏治,把荒漠几个关口的主事大换血,重新建立行政结构,能更好辅佐守卫军治理好荒漠关口,守住疆土防线。
可以说,祁尧山派连千甲和温璞两人来荒漠分别代表了武官、文官。因着前些年推行新政,对边关防线有所懈怠,导致荒漠数个关口人员混杂,各个主将、主事的关系千丝万缕,与朝廷上层牵扯不清。借着这次的荒漠之行,铲除弊端。
离开马王关时,苏横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马王关呆了一年多的时间。
黄沙漫天,身后的城墙矮去,她从来时的路离去。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地方,呆上两年。
来时,抱着必死之心,以为这里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地。结果柳暗花明,老天故意捉弄她,就是不遂她愿。你是个祸害,祸害就该遗千年。
来时一个人,回去,身后有一百多人陪着她。对了,还多了个古管。这位怪医听说她要走,异常坚决的收拾包袱、带上他形影不离的老仆,加入她的队伍。不知道他是怎么同连千甲说的,他以后就是随行军医。
听说他要随行,苏横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想着,元不撑是否中毒,有待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