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速度不是很快,一千多人的队伍浩浩汤汤走了大半个月,才摆脱黄沙的跟踪,进入绿野。满目的草原,空气里都是马匹的膻味儿。
连千甲打马过来,与苏横并行,“要不要比上一圈?”看着广阔的草原,连千甲心痒难耐,很想找人赛马,驰骋一番。
“行。”苏横乐意应下,看草原广袤无垠,胸间藏不住郁气。
就知道她会应下,连千甲马鞭一甩,往前方奔去。苏横没有立刻跟上,反而调转马头往后走了几步。要赛马,乌鹭自是不能再坐在苏横前面,他被苏横扔给了叶良。
没了累赘,苏横双腿轻拍马肚,手中马鞭高扬,朝连千甲的方向追了去。眨眼间,一匹骏马冲出千人队伍,遥遥领前。
风肆意刮过,身上宽松的袍子贴在身上,勾出纤细的身形。马匹狂奔,身体随着奔跑的马匹起伏,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的发髻散落,跟风肆意纠缠在一起。
很高兴,今天真的很高兴。
这是苏横到这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第一次感到高兴。
连千甲在前方等她,看苏横奔来,他第一次见到苏横脸上有第二种表情。小姑娘嘴角弯弯,微张,没有露出牙齿,双眼还是冷静,但能看得出其中笑意。
这,这才是个小姑娘啊。
对着苏横出神,直到苏横纵马从他身边掠过,他才赶紧牵着马绳,双腿一蹬追上去。
白蒙空间里,123安静飘在半空,中央悬浮着苏横的脑波曲线图,耀眼的星子逐步攀升。123隐隐捕捉到苏横脑波的变幻轨迹,但还不是很确定。能看出来,主人真的很高兴。
一角,未知脑电波趋于直线的波线开始起伏,繁乱光晕从它周身起,遮掩他的存在。
今晚,赤风军在广平原驻地歇下。休息两日,补充供给。
苏横带着乌鹭进了广平城,头次进入繁茂的城镇,小孩儿样样都很好奇。纵使眼睛看不见,他一双耳朵听着,在脑海出勾勒出广平城繁茂的样子。
小孩儿容貌异样,为了避免他人异样的目光,苏横特地给他戴上素色的斗篷,遮住他醒目的白发。听见有卖糖人的,小手攥着苏横的衣袖,扯一扯。
就是一副“我想要”的样子,苏横也没吃过,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俩,一大一小吃着。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苏横面无表情吃着,下了个决定,以后可以不用再买糖人吃。
乌鹭很欢快,小舌头蹭着糖人,新鲜好奇吃着玩儿,弄的满嘴都是黏黏的糖。
一旁陪着的连千甲看着一大一小吃糖人的画面忍不住想笑,说不出哪里好笑,就是觉着怪异,尤其是苏横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她不喜欢吃吧,她又一口不松的吃完了,说她喜欢吧,脸上也没看出有丁点儿喜欢的表情。就木着,委实怪异。
一作老爷打扮的人在连千甲身侧伸出手,遥遥一比,“前面就是本城最大的酒楼,一品楼,下官在那里订下酒席款待诸位,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万望见谅。”是广平城的县令,岺如惠。
乌鹭听见这句话,挠挠小脑袋,还是决定“悄悄”问苏横。想着,传音过去,“姐姐,为什么那个人说话前后很矛盾。开先说是最大的酒楼,最后又说是粗茶淡饭。这家最好的酒楼做出最好吃的饭菜,只是粗茶淡饭?”
小孩儿单纯,理解不了大人说话里的机锋。
这种事,小孩儿以后长大自会明白,苏横也不跟他多解释,只道了一句,“他只是谦虚的说。”
“哦,谦虚。”乌鹭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这般明确,苏横有些意料之外,她以为,乌鹭会问她,什么叫谦虚。也好,明白就好,省了她不少事。
一品楼到了,跨进去,并非想象中那般热闹。偌大的堂子,除了十来个上菜小二站着,净是桌椅板凳,有些空旷。
应是客喧鼎沸的大酒楼,今日门可罗雀。岺如惠道出缘由,“为款待各位,下官专门包下一品楼。”真的是豪气。
连千甲笑着,“爷就先谢过苓七爷的款待了。”
温璞朝岺如惠拱手,“在下谢过苓七爷。”
岺如惠谦然退一步,朝温璞回礼,“诸位请入座。”
坐下,苏横右手边是乌鹭,左手边是连千甲。本来他应该坐岺如惠的右手边,却脸皮厚着蹭在苏横身边,把位子推给温璞。他是不耐烦应付这些,他就是一员莽夫,人情交际是温璞的事,他只管吃好喝好。
“你知道这苓县令是何来历?”吃上一两筷吃食,连千甲打开话匣子。
苏横给乌鹭夹上一块鸡肉,回了他一句“不是普通人。”看你和温璞两人对岺如惠的称呼,县令的身份没有他本来身份贵重。
“不是普通人,还不是一般人。”这位苓七爷,他久闻其名。端起酒杯,站起来敬岺如惠一杯。重新坐下,眼神眯了下,“说来,这位苓七爷与你还有点关系?”
苏横不说话,静待连千甲下文。
“还记得齐绍吗,你前未婚夫婿。”
眼中瞬间迷茫闪过,齐绍是谁?一说未婚夫,苏横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被她卸掉半身关节,吊树上的白斩鸡。
“按照关系来说,齐绍得叫岺如惠一声姑父。”连千甲瞟了瞟正在和温璞谈笑风生的岺如惠,“早年的远济将军齐骥,也就是齐绍的祖父,收养了一名女孩儿,认作干亲,一直养在膝下。可以说这位干女儿,比齐远这个真儿子,和齐骥的关系要亲密的多。”
“齐骥很宠爱她,不舍得她出嫁,为她招婿。很快有人上门,愿意入赘。在两人成亲后的半年,齐骥病死在边关。”岺如惠就是那位上门女婿。
“岺如惠手段极高,在背地里操控着广平原一带的茶叶贸易。”说道此处,连千甲轻笑一声,“也正是这样,他轻而易举包下一品楼,才没被怀疑是贪官。谁会怀疑丰记商会的主事人没钱,包一座酒楼都没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