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肉包子，去拿给刚刚门口那个孩子。”我扭头用下巴点点还在客栈对面徘徊的不死心的乞丐小孩。
“呃？”小二有些摸不到头脑。
“怎么？听不懂？”
“姑娘，这……”小二为难地看了看身后的掌柜。
“呵。”我“啪”地一声把剑拍在了柜台上，吓了那个掌柜一跳。“怎么，难道我看起来连这一斤包子钱都出不起？”
“怎么会？”掌柜赔笑道，边说边冲旁边的小二使眼色。“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来者是客，懂不懂？”
好一句来者是客。
我不喜欢中原这个地方，这里的人或事，实在让人欢喜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能以杀人为生的原因吧。在漠北，我恐怕不可能这么快就习惯这种嗜血为生的日子。
师父，看到我今天这副模样，你是不是后悔教了我这一身的功夫？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然大意到忽略了对面屋顶上那道阴沉冰冷的视线。待我回过神来，向对面看去，屋顶上早已空无一人，让我不禁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夜晚，总是如此的宁静。
而我，如今只配在这样漫长无尽的黑暗里不断堕落，沉沦。
我一袭黑衣，蒙着面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凝视着周围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福来客栈。
没想到这个客栈老板竟然是赤炎阁的人，却又暗中帮助雷龙庄倒卖军火，想要里外通吃？赤炎阁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无孔不入。严峯让我知道这些，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诱惑我？只要我肯归顺于他，凭他之力，想接近朝廷会容易许多，总好过我这样借由一点点的情报自己摸索。只是，严峯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他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只是我的一身功夫？恐怕没这么简单。
不行。我不能轻举妄动。
与虎谋皮，难逃一死。论心术，我不及他万分之一，还是不应趟这趟浑水，以便他日可以尽早抽身。
思及此，我便不再犹豫，翻身跳进客栈的后院。客栈后院一片寂静，只有夜晚的蝉鸣和屋外房檐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直觉告诉我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
客栈怎么会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屏住呼吸，推开了后院主卧的房门。
鲜血浓烈的气息霎时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客栈老板那肥胖的身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检查尸体上的伤口。
仅是脖子上的一道血痕，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刀伤或者剑伤。切口平滑细长且利落整齐，这应该是被刀在出鞘那一刹那所产生的强烈刀气所伤。
究竟是谁？能有如此好的刀法？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今日所见的那一张俊美冷漠的脸。
忽的，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了，世界忽然安静得可怕，一瞬间我感受到身后陡然增加的强烈气息。
还有人！
我猛地抽出无尘剑，起身，旋转。剑尖直逼对方咽喉而去。
可——
却在刺入的那一瞬间，停住了。
并非是我仁慈，而是那人用他的刀档在面前。不知是因为刀气还是什么原因，我的无尘剑竟然无法再向前分毫。
怎么会？！
这把无尘剑是师父的佩剑，向来削铁如泥。普通的兵器碰到它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可现在，无论我怎样地用力，那剑尖始终和刀面保持着一寸的距离。
我仿佛听到了他的轻笑。
我灌注全身之力于无尘剑，打算发动最后一击。那剑尖果然离他的刀面越来越近。
“叮”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手一抖，险些拿不住无尘，便顺势把它收了回来。
扬起头，借着月色，我面色凝重地正视他的脸。
依然是那么坚挺的下颚，刚毅的脸庞，看来白日里他并未易容。
还有，让我记忆深刻的——那一双能让人深陷的黑色眼神。只是在此时，多出了一些夜行者该有的血性与残忍。
“是你……”我用冰冷的语气开始了我们之间第一句对白。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有何目的，但是此刻我已确信，就是他杀了这个客栈老板。
“你认得我？”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清冷低沉。
“你为何要杀了他？”
难道他真的是红枫苑的人？还是说这又是严峯用来试探我的一个局？
我并没有接他的话，他是谁并不重要，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此刻重要的是我要想办法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沉默过后，耳边又响起了他冷漠却又似乎漫不经心的声音，“我可认得你呢，蝶落。”接着他目光似打量般转向我手中的无尘剑。
他能认出我一点都不奇怪，夜行者的身份让我只穿了黑色的衣裳并以黑布蒙面，但是我的异色瞳眸却完全暴露在外，那早已成为我身份的象征。更何况，如今我也算杀了不少人，应该在江南这一带“臭”名昭著了吧。
见我戒备不语，他微微一笑回答了我方才的问话：“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我只是替雷龙庄杀个人而已。”
雷龙庄？杀人灭口？想到严峯要我来清理门户，我的心中顿时冰冷如霜。
只是中原如此？还是江湖都是如此？我想我有些理解为何师傅有那么高的功夫却要隐居漠北，为何只教我功夫却从来不带我出入江湖历练，为何最后她要我放弃报仇。
一走神，他突然诡异地出手袭上我的脸。
我大惊，迅速抽出了我的无尘剑劈向他。
他动作伶俐地侧身躲过我的剑，摘掉了我脸上的蒙面黑巾。
与此同时，我调转剑柄，挽出一朵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抵他的喉咙。
无尘剑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烁这晶莹的光，晃了彼此的眼，也倒影出我的脸。
“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对你不利。如果我真想杀了你，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他轻笑，丝毫不在意直指脖颈锋利的剑刃。
“呵，现在剑可是架在你的脖子上。”
我确实不会杀他，他是雷龙庄的人，杀了他对我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会惹来一堆麻烦。可我就是讨厌他这样笃定的语气。
他轻轻用手拨开我的无尘剑，说完亮了亮自己的刀，“你可认识这把刀？”
“……”我看向他手里的刀，刀未出鞘，但是可以明显看出这把刀比正常的刀稍稍小一些，看上去十分轻薄灵巧，尽管刀鞘被层层陈旧暗黄的绷带裹住，但是依然可以见得一个幽蓝色的宝石牢牢地镶嵌在刀身与刀柄的连接处，看上去十分惹眼。
这蓝宝石……看上去倒是跟我无尘剑上的一模一样，不过因为无尘剑没有剑格，再加上剑面本身面积的问题，无尘剑上的蓝宝石没有这么大。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想不到丝绸之路如今繁盛，可西域一带武林消息还是如此闭塞。”
这刀很有名？还有，他为何知道我来自西域？他真的知道我的来历？
“此刀名为断魂。”
断魂……
我皱眉深思。
好熟悉的名字，以前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