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困意强势夺权的大脑,在这一刻却无比清醒。
沈珩大睁着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安杰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有力,又或者先行躺下去的那人根本就无心睡眠。
在两人奇妙的僵持过三分钟后,安杰猛地起身,靠在床头松软的洛拉斯绒靠垫上,回以隐含着怒火的视线。
“你给我听清楚,从你成为侍从官那一刻起,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我才是你的主人!无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呼吸心跳,还是无法丈量的灵魂意识,没有我的允许——你都没有资格损毁!”
沈珩一言不发,但攥紧的双拳还是泄露出他的情绪,即便是宇宙纪元的庞大时代,帝国也依旧保留着毫无人道可言的蓄奴制,侍从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玩物。
人人都以为卑躬屈膝在宫廷中服务几年,之后便能平步青云,可谓捷径;
但事实却是那样的成功,是将一个人的尊严和自由踩在脚下,摇尾乞怜。
“25岁外放,要看主人的心情,没有我的命令,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逃离!”
安杰心底说不出缘由的气闷,本以为侍从官是一个名正言顺将他留在身边的身份,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适得其反,沈珩在某些方面固执得令他头疼。
以沈珩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在波橘云诡的宫廷中活下来。
“如果你不能令我满意,你一辈子也别想上战场!”
安杰不想再等下去,虽然具体的原因目前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沈珩的排斥,不是寻常平民对于皇室的敬畏或是羡慕,而是根深蒂固的抵触和厌恶。
可与侍从官相反的是,安杰对他的兴趣与日俱增。
如果好言好语并不能让固执的侍从官向他靠拢,那么他并不介意动些手段,威逼利诱也好,胁迫压制也好,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都可以试一试。
正如小皇子所料,侍从官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但却无法完美掩饰眼底的窘困。
羔羊的柔软外表下,是一头叛逆的恶狼。
而他不单看穿了恶狼的真身,还想把这头凶狠的野兽拐到自己身边。
在安杰看来,一千万个只懂得卑躬屈膝的傀儡,也不如一个敢对自己挥拳的灵魂来得有趣,如果能让沈珩向他靠近,哪怕只有一分钟,也是他猎艳路上最为辉煌的战绩!
“现在,过来,吻我。”恶劣的薄唇分开,吐出轻薄的命令。
侍从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但多年以来的军校教育早已将习惯培养成本能,理性的冷静警告着情绪不要任性乱来,否则等待他的很可能是终生难以脱身的皇室服务。
安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他料定沈珩会是这种反应。
每走一步都是情感与理智的撕扯,疼痛会一直存在,但并不致命。
就像古地球时代的马戏团,娇小的驯兽师手中长鞭和美味交替出现,痛苦和甜美相辅相成,以此让猛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地。
驭人与驯兽无异——皇室,向来深谙此道。
不到三米的距离,生生在侍从官本能的磨蹭下被走出了三光年的遥远。
但再漫长,终究会走完。
走到床边后无论如何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侍从官,活像矗立在大雪山前衣着单薄的旅人,迷茫带着不知所措,紧张却也纠结。
安杰的目光落在沈珩唇上,唇色很浅,可是现在却被牙齿折磨得快要滴血。
“好了,躺下休息,我收回之前的命令。”
卧室的床很大,大的足够并排躺四五个人,尽管沈珩很想说明自己如今在当值,理应站在门口P19位上保持警惕,但柔软的羽毛被对他有着致命吸引。
朝令夕改,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沈珩不敢贸然上去。
“让你休息不是没有条件的,明早再谈。”
沈珩以为自己会一直提心吊胆熬过漫漫长夜,但事实上身体陷入薄被后光速入睡,甚至还自发的向着大床另一边散发出诱人温暖的青年靠近,并且以十足依赖的姿势在清醒时堪称厌恶的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
恶狼进入梦乡后的模样,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羊羔?
这反差,有点大吧?
安杰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将缩在他怀里的青年吵醒。
低头不用怎么费劲就看到青年安静的睡颜,纤长的睫毛不算浓密,似乎在梦中遇见了无解的难题微微颤动,青年的手自发的攥紧他的睡衣,将前襟那一块拉扯开两枚纽扣,收起利爪的野兽,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安杰从没怀疑此刻的美好是否有演绎的成分在其中,几乎是一秒回想起沈珩的出身,不仅仅是平民,还是孤儿。
沈珩的履历非常厚实,但主要都集中在圣亚军事学院学习的四年间,各种表彰奖励足可以堆满一栋宿舍楼,关于他考入预备军校前的记录则乏善可陈只有,寥寥数笔,四岁时被领养,养父母无生育能力,却有着不下三次虐打儿童的不良记录,在沈珩考入预备军校的次年养父母车祸去世。
作为设置预备军校,为帝国培养优秀军人这一计划的倡导者,安杰非常清楚第一届入学测试的题目,难到令人发指。
大概是人生中的十几年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造就了他没有安全感却又无比渴望的心理,安杰无声叹气,手臂微一用力,将人搂的更紧。
需要出动母舰的宇宙航行往往都非常漫长,经过整个考试月没有充分休息的身体,加上没有能量摄入的严重体力透支,让睡眠成了唯一能够获取慰藉的方式,因此这一次沈珩睡得格外沉。
一觉醒来,舰上的光亮度早已调整到接近通常意义上的正午。
他竟然在敌人的床上呼呼大睡?!
全无防备的潜意识,险些让严谨的侍从官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好在大床的主人早些时候有事离开,不然他真的无地自容。
外套是何时被脱下来,随意丢在沙发上不得而知,好在衣着还不算太凌乱,身体也没有不适,不幸中的万幸最肮脏的那一幕还没有发生,但下一次未必如此幸运。
沈珩以最快的速度逃命似的出了卧室,唯恐与去而复返的皇室纨绔面对面。
“呦,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皇子妃大人吗?”
母舰第二层,刚一推开挂着名牌的休息室,沈珩就被早已等在那里的同僚架住。
托尼的眼睛红得像是古地球时代早已绝迹的某种猛兽,小房间里仿佛被星际导弹轰炸过无数次满目疮痍,将他的嫉妒实质化。
沈珩没做无谓的挣扎,这个时候即便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在这些人看来也绝无可能——艳名远播的纨绔皇子,一整个晚上除了盖着被子睡觉,什么都没做。
这种鬼话,连他自己都很难接受,更何况这些跟在安杰身边的老熟人。
让安杰放弃猎艳,还不如让饿狼改吃青草来得容易些。
但他的沉默,却让托尼更加恼怒:“混蛋,你以为爬上了殿下的床,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像你这样的穷鬼我见得多了!动手!给我狠狠揍他!”
暴雨般的拳头从四面八方袭来,沈珩顺势倒地,尽可能护住要害,经由睡眠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些体力非常宝贵,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好在昨天没吃什么,不然待会儿呕吐的模样一定很难看。
托尼的几个亲信经验老道,知道攻击人体的那些部位会让人痛不欲生,而且从外表看上去没有明显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