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晓得宋元清这人，对外人说话一向不好听。

    可金元满还是气着了，磨牙道：“我有什么好避嫌的，我为人坦坦荡荡，无事不可对人言，你这是小人之心。”

    那头宋元清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那就好，妹夫……”

    金元满被这一句“妹夫”叫得哑口无言。

    这么叫也是对的，可就是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吃了亏，往后见了宋元清，岂不是也要跟着喊一声“二哥”了？

    但很快的，这些别扭就被他抛到脑后，说起了关于西域那头的事，以及自己的安排。

    宋元清没有赞赏他，也没有说他不对，只道：“你看着办便是。”

    客气疏离，却又是说不出的信任。

    搞得金元满还很不好意思。

    只好没话找话道：“说了这半天，你怎么不问问我，家宝如何了？”

    那头的宋元清沉默稍许，淡声道：“若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那只能说明你无用。”

    话音落，金元满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原是通话卡已挂断。

    宋元清把通话卡重新放回林月初的枕头旁，唇角忍不住扬起两分笑意，复又起身将香炉里的安神香掐灭。

    笑过后，又坐到窗下继续处理公务，眉宇间是说不出的疲惫。

    安神香掐灭，林月初睡到半夜醒来，抬头就看见宋元清捏着眉心，还在忙。

    她翻坐起来，脸色不大好。

    宋元清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便搁了手里的折子：“吵到你了？”

    见她脸色不善，以为她心里担忧着林家宝的事。

    又道：“元满送来消息，说家宝已找到了，受了皮外伤，不碍事，养养就好。”

    林月初含糊的应得一声，也没问旁的，只还坐在那发呆。

    宋元清这才觉得不太对劲，行到榻边坐下：“怎么了，是做梦了？”

    林月初点点头，忽又叹口气：“帮我倒杯水吧。”

    宋元清立时起身斟了盏温水递过去。

    林月初一口喝尽，心情却还没平复下来，旁的也不想多说。

    只倒下去抱着锦被，闭着眼眸。

    “天都快亮了，你还不歇一歇，回头英年早逝，我就只能给两孩子换个年轻的爹了。”

    宋元清脸都黑了，半响又无奈的一叹，挨着林月初躺下。

    身为皇帝，也并没有旁人想的那般轻松。

    宋元清也确实累得很，挨在枕头上，虚虚的揽了林月初，不过一息便呼吸匀长了。

    林月初听见枕边人呼吸平稳了，这才睁开眼，借着榻角的灯，盯着帐顶的花纹出神。

    梦里的情节，她到这会还记忆深刻。

    她躺在广宁宫偏殿准备的产房中，太医和接生的宫嬷嬷神色凝重，小宫人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那铜盆端进来时还是清透的水，端出去了，却是一盆红通通的血水。

    她周身无力，说不出话来，睁眼看着这些人忙碌，只觉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身下的被褥被血水浸透，腹中的孩子，却怎么都出不来。

    系统化身青衣的姑娘，泪眼婆娑，也不知说着什么。

    倒听得外间，有宋元清的怒骂声，和小怡宁的哭声。

    后来，连这些声音她也听不见了。

    沉重的身体渐渐飘了起来，魂魄浑然已离体。

    林月初不知道这个梦是不是有警示的意味，但梦醒，她依旧心痛难忍，说不出的害怕。

    伸手摸了摸腹中的孩子，她抿着唇又陷入深思。

    预产期很快就要到了。

    有了这么梦，林月初再没睡着，直到了时辰，宋元清要起身去上朝，她这才又闭上眸子假寐。

    等他离开，去了前朝，便也跟着起了身。

    海棠还十分奇怪，主子今儿怎的起这般早了。

    酷暑时分，清晨之时最为凉爽。

    林月初大着肚子，夜晚并不能好睡，每每到得这时便要多歇一会，今儿却是一改往态。

    林月初心中有事，也没注意到海棠的神色。

    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你差人去问问邢太医，宁老是否还在京中，若是在的，便请他老人家进宫一趟。”

    海棠顿时神色一肃，急急问道：“娘娘，您可是身子不爽利？”

    林月初动了动嘴，只道：“倒也不是，只是产期在即，想让宁老把把脉，心安一点。”

    最近今个月，系统一时出现，一时彻底找不到人影，就连通话卡也时灵时不灵。

    好多项功能更是直接停用，包括物品兑换，以及医疗体系，和防御体系等。

    比早几年她怀小怡宁的时候，还要严重。

    每每问系统，它也没法言明，只说让她保护好自己。

    原先林月初也没当回事，可昨夜那个梦，让她心有余悸。

    人越是活着，牵挂就越多，对死亡也更恐惧。

    林月初也怕死，所以她不敢不回事。

    海棠不知主子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见是求个心安，也顿时松口气。

    连声应下，便派人去太医院打听。

    等有消息回来时，石竹正带着小宫人摆膳。

    海棠入殿，什么话都还没说，林月初便挥手：“下去吧，让海棠伺候就行了。”

    四朵花里头，如今也就海棠最是得用，整个广宁宫里，谁也没她得脸。

    石竹从前还宽慰自己，管着帝后的膳食，也是个很体面的活计，更是帝后对她的信任。

    可如今，皇后娘娘同海棠说什么话，都要将她遣出去，次数多了，心中也就生了些不该有的情绪。

    便是此时应得再好，面色再乖巧，心里也暗暗愤恨。

    都是一块提拔上来的，凭什么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林月初和海棠有话要说，谁也没注意到石竹。

    等一干人都退了下去，海棠就道：“邢太医说宁老在城东的医学堂授课多日，已遣人去请了。”

    又道：“念着娘娘产期快到了，他便也跟着擅妇科的周太医过来，给您探探脉，此时正在外候着。”

    林月初心中不定，便也没拒绝，把两位太医请了进来。

    自打她怀了身孕以来，周太医是日日都要来请平安脉的。

    这会搭了脉，细探一番，又摸了胎位，依旧是往日那番说辞。

    腹中胎儿安康，胎位正常，每日只管少吃多动，等生产便是。

    因着那个梦，林月初心中不安，便问周太医。

    “如今本宫这身体状况，来日是否会有难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