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临近产期，会产生过度的担忧，以及情绪低沉，都属于正常的现象。

    周太医也没深想，恭敬的应道：“娘娘曾生产过，此番胎位也正，只要保持着少吃多动，是不会难产的。”

    又劝道：“娘娘临产在即，切忌多思多虑。”

    林月初轻轻应得一声，又叫海棠把人送出去。

    邢太医多了个心眼，从广宁宫出来，便有些奇怪道：“娘娘怎么突然问会不会难产？”

    与他同行的周太医便道：“这也是正常的。”

    又长叹一声：“妇人生子犹如鬼门关走一趟。”

    他得人尊敬，被唤一声“妇科圣手”，可也救不了所有人。

    行医几十年，也曾见过不少妇人因生子而撒手人寰的。

    难产这种事情也很难说，有些人胎位正，孩子也不大，照样会有大出血，或者孩子生不出的情况。

    谈论起这个话题，周太医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沉重。

    而林月初也没有因为周太医的话，而吃下定心丸。

    尽管那焦虑的情绪被隐藏的很好，但用晚膳时，宋元清还是很敏锐的觉察到了。

    但当着小怡宁的面，也没说出来。

    只等小怡宁用完膳，背了书，又写了大字，去安寝后，他这才坐在林月初身边。

    尚衣局送来一批新制的新生儿小衫，林月初正同海棠收捡着。

    见宋元清挪了过来，海棠很识趣的退下。

    而林月初却盯着一双虎头鞋发呆，被宋元清揽入怀中，还吓得一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元清抬手顺了顺她的后背。

    从她手里将虎头鞋拿开，便道：“用膳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

    林月初半边身子都挨着宋元清身上，对上他那弯弯的眸子，那些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不过是场梦，谁也不知真假，若说了出来，反叫大家一块跟着提心吊胆。

    林月初努了努嘴，把那些心思都压下去。

    应道：“也没想什么，周太医说我这是产期临近，生出的烦忧，简而言之，就是自寻烦恼。”

    宋元清被她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晓得是自寻烦恼，还要去寻？”

    “控制不住嘛！”林月初嘟囔一声，将新生儿的衣裳推到一边去。

    又问宋元清：“你今儿得空吗？咱们去散散步，赏赏月？”

    宋元清已有好一阵子都不得空了。

    天还没亮就要去上朝，跟着就是与朝臣议事，还要处理各地送来的折子，以及信王在天阳关送来的消息。

    若非林月初今儿不对劲，他早早的就该去处理政务了。

    但林月初相邀，便是不得空，也是要得空的。

    当下就拾起扔到一旁的团扇，给林月初扇风：“自是得空的。”

    林月初笑笑，也不管他是真得空，还是假得空，夫妻二人就这么往御花园里去了。

    七月的天，白日酷热难忍，夜里也依旧闷热得很。

    宫人内侍点了好些灯笼，将帝后跟前身后的路都照得通亮。

    宋元清一手打扇一手扶着林月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也不知怎的，就说到了二人初识的情景。

    林月初低眉浅笑：“实在是太穷了，什么吃的都没有，却没想一锅五香小龙虾还能给我送来一段姻缘。”

    小龙虾早几年还叫夹人怪，百姓们视为猛兽不敢食用。

    自打东风楼给它换了名，推出麻辣小龙虾，五香小龙虾，干锅小龙虾后，渐渐的也无人再惧了。

    甚至到了盛夏时节，供不应求。

    宋元清也跟着笑：“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些馋了。”

    当初他也是饿得厉害，才偷到林月初那儿去，谁知道吃了一嘴的壳不说，还挨了一刀。

    往事如烟，可谈起来，又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起来。

    一旁的海棠忙吩咐人去御膳房，让人做点小龙虾送去广宁宫。

    夜晚也没什么风，宋元清手里的扇就没停过。

    行得一阵，眼见前头有个凉亭，便又扶着林月初过去坐坐。

    一众宫人内侍早就前去凉亭布置，熏了艾草，又垂下纱帐，摆上茶水果盘。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程叫人伺候到位的日子过久了，林月初也很舍不得。

    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拿着斟了蜜露的茶盏，她又笑起来：“若是当年没那一刀，兴许如今坐在这儿的人，也不是我了。”

    宋元清听着这话不对，抬眸看过去，就道：“这世间，哪有什么若是，兴许。”

    林月初没说话。

    也是，人的眼前长在前头，凡事也都是往前看，哪有往后看的。

    宁老自打去岁深秋入了京，就再没离开过。

    他在城东办了个医学堂，招了不少资质不错的学生。

    一边授课，一边暗戳戳的学习外科的缝合之术。

    到底是行医几十年的人，资质也绝佳，便是自学也有所成。

    上回在金銮殿上，砍了钦天监的章大人一刀，过得几日那章大人的伤口就拆了线。

    现如今养得这些日子，已跟个没事人一样。

    医学堂也因此声名显赫，不少行医多年的大夫，也前去求学。

    宁老爱才，但凡不是庸医，都允了在医学堂上课，这些时日，他每天都要讲好几堂课。

    邢太医派人去请他，一时间还抽不出空来，直到第二天才进了宫。

    林月初这两日睡得不好，脸色也不是很好。

    宁老一见，就蹙眉道：“娘娘要少思少虑才是，否则会影响凤体的。”

    林月初苦笑一声，也不应话，只询问起医学堂的事。

    说起医学堂，宁老神采飞扬。

    从前他收徒弟，都是走哪带到哪，边看便学，一些基础知识，便靠个人努力。

    但医学堂的学习方式，参照了林月初给的建议，犹如学堂一般。

    不仅有诸多各科圣手讲课，学生们还能互相交流。

    宁老眼眸里都冒着星光，说不出的得意。

    林月初也不打断他，只等宁老说得口干舌燥，自己转回正题来。

    “不知娘娘忽然召老朽入宫，可是所谓何事？”

    林月初眼眸垂了垂，笑道：“上回在金銮殿见识过宁老的缝合术，十分让人叹服，此番是想问问，若是妇人剖腹生子，宁老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