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淮伸手拨开她额上湿漉漉的头发，低声开口。

    “你先回去吧，谢谢你。”脸上浅浅的泪痕看的陆景淮心里一阵紧，摇了摇头说，“我在这陪你。”

    低头瞥见她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卫衣紧紧的贴在身上，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她，说，“这样，我让人先过来守着，我们去换身衣服。”

    苏瑾时还是摇头，眼神里满是愧疚，声音脆弱的像一张脆皮纸，“你先走，没事的，太晚了，你去休息吧。”

    说话间，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陆景淮微微鞠躬。

    然后温声开口，“苏小姐，这里由我来看着，你外婆的情况我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小姑娘本就淋了雨，现在头已经慢慢昏沉，抬眼看向陆景淮。

    眼里也染上不少疲惫，他们已经连续在这守着几乎十几个小时了，空椅子不是很多，陆景淮倚在墙上站了十几个小时。

    她知道，她不离开，陆景淮今晚是不会离开了，轻轻点了点头。

    瘦高个男人点头，“苏小姐放心，我刚来的时候，和专家联系过，你外婆的情况现在有好转。”

    一小簇光在她眼里悄然点亮，陆景淮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一路沉默。

    星锐酒店

    “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喊我。”

    她沉默着不说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话了，抬头说好。看到她这个样子，陆景淮是一点心都放不下了，也不敢放她一个人进去洗漱。

    索性也进了她的那间，在沙发坐下，把干净的衣物递给她，“去洗。”

    “洗完了陪你去吃饭。”

    纤细的手指陷进衣服里，她睁着眼有些恍神。

    陆景淮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他说，“外婆要是醒过来了，看你这么疲惫，她会不开心的。”

    昏昏沉沉的，她被陆景淮带着到浴室门口，把温度调好才退出来，修长的指节上还滴着水。

    -

    陆景淮坐在沙发上脱了湿了的外套，开始联系陈年。

    陈年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懵，“陆景淮？”

    “是我。”

    简单陈述了一遍情况之后，陈年听着他从容的声音背后藏着焦急，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淮哥，你交女朋友了？”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

    陈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我马上安排哈，你别急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挂断电话的最后一秒，陈年听见陆景淮沉沉的声音，“那个人是她最后一个在意的人了，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人救回来。”

    陈年头皮忽然麻了麻，缓了缓说了声，“尽力。”

    电话还没挂断，浴室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陆景淮丢了手机，匆忙的大步往里走，一向从容的人步伐里带着慌乱。

    “苏瑾时！”

    “开门，苏瑾时！”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陆景淮差点破门而入的时候，门被打开，小姑娘脸色有些不太好，愣愣的看着脚下被打破的玻璃杯。

    他在这一刻才算松了口气，伸出手。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出现在这个萦绕着水汽的地方，带着温暖的体温。往里，皮肤上浮动着青筋，带着不容置噱的力道。

    小姑娘颤颤巍巍的伸手，连指尖都在颤，他没去问地上的碎玻璃渣是怎么回事，只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走出了满地的玻璃渣。

    “先吃饭，外卖将就着吃一点，垫一下。”

    他把人带着坐在桌子旁，低着头拆开包装，在桌上摆好，明明是些琐碎的事情，头顶上的光晕一点点打在他身上，照出温暖的颜色。

    见她不吭声，陆景淮站起身准备冲一下再回来哄哄，多少要吃一点，不然容易伤胃。

    他没走两步，手腕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拽住，明明冲过热水澡了，她的掌心还是一片冰冷。

    “你去哪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

    “我去洗一下，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有些不舒服。”他没一下子放开她的手，浅浅的握在掌心里。

    “我马上回来。”

    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苏瑾时扫了眼桌上他拆好的饭菜，卖相很好，但是她却一口吃不下，索性搬上旁边的小凳子，坐在浴室门口。好像这水声，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

    陆景淮换了身深色的格纹衬衫，整个人身上还沾着些许水汽，气质淡漠的像是一块无法靠近的美玉。看到她坐在门口，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膝盖，甚至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心脏在这一刻一下子变得钝痛，像是有一把小刀，在慢慢的割着肉。

    “这儿凉，我们去那边坐。”陆景淮牵起她的手腕，带着点力道把人带起来，又生怕弄疼她，格外小心。

    -

    天快亮了。

    知道她今晚是睡不着了，索性驱车带她去了医院守着。

    小姑娘颤抖着手签病危通知书，陆景淮看的手不住的蜷缩，大掌附上去，轻声说了句，

    “别怕。”

    等待是煎熬的，陆景淮想到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打印机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空洞又茫然。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想陪着她，不管到什么时候，不能把她一个人丢着面对看不清路的黑暗。

    -

    老奶奶的病床前忽然来了很多顶级的专家，还有很多，甚至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层层的关系，老奶奶住到了最好的那个病房里。

    缴费通知单下来，陆景淮轻声嘱托不要随便走，他去趟厕所就回来。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干巴巴的唇。

    陆景淮是跑回来的，还在轻轻喘着气，却发现椅子上的人不见了。

    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不断的安慰自己说指不定只是去了厕所，却又无法安慰自己安静的再原地等待，着急忙慌的找遍了整层的厕所时，额上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滚。

    “刚刚坐在这的姑娘呢？”嗓音里透着焦急，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

    还是坐在一边的一个老爷爷开了口，“是穿着白色上衣的那姑娘吗？”

    “我看到她从电梯那，好像是下去了。”

    下去了，下去了。下去了能去哪。

    陆景淮连话都没听完，就往电梯处跑。人太多了，就从楼梯处往下冲。

    像一只没有方向的苍蝇，到处问，心脏跳动的像是要从胸腔中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