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通常都是在码头雇佣运输队,只需要花钱雇人把船上的茶叶卸货、清点就可以运送走了。
薛青禾心神不宁地望着远处高家的船只。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南湘晚见薛青禾看得出神,也来凑个热闹。
“也没什么,我只是奇怪,这高家以往从不掺和茶叶生意,今年为何要横插一脚,还故意赶在我们前面。”
“我一时想不明白。”
就京都的生意经营来看,排名前三的富商家族都各有专攻,一般不会轻易踏足其他两家的生意领域。
这是生意人之间默认的规矩,也是各家之间多年来维持平衡的关键。
薛家在富商榜上排名第一,主要是以农耕、养殖、茶叶、布匹为基础,做的都是民生相关的生意,与百姓的基础生活息息相关。
高家在富商榜上排名第二,主要经营茶楼酒楼、妓馆赌坊,平时还通过商铺租赁来赚取收入,说白了就是以房子地皮以及地上建筑的经营赚钱。
另外,还有个徐家,这家在富商榜上排名第三,多少是靠着本家与朝廷的裙带关系,每年有些指定的业务,虽然没有具体的主营项目,但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说到底,这次高家把手伸到了茶叶采买当中,就是先出手打破了三家之间的平衡。
如果说这是刻意为之,那必然是有要一步步侵蚀薛家商业领域的意思。
可究竟是什么推动高家打破这平衡,原因尚不可知。
这说来也奇怪,人总会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目光有所感应,无论相隔多远。
那可能是一种天然的自我防御力吧。
薛青禾一直这么盯着远处的高志达看,那高志达也似乎有了这种感应。
猛然间,那高志达回过了头,两人正巧目光相对。
薛青禾也不回避,大大方方挥了挥手。
高志达却没有这么客气,恶狠狠剜了薛青禾一眼,衣袖一甩,似是有什么怨气。
薛青禾也没有想到有此一出,尴尬在了原地。
“这人也真是奇怪,他无缘无故抢了我们生意,没有交代也就罢了,怎么还这般态度?”
南湘晚在一旁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正在搬货的刘魁路过身旁,悄悄对南湘晚耳边嘀咕了一句。
南湘晚顿时意识到,这高志达怕是故意抢了薛家的茶叶生意。
“青禾,我想我大概知道那高家是为什么抢我们生意了!”
“噢?!为什么?”
薛青禾有些诧异,赶忙追问。
“刚才刘魁同我讲,他那个妹妹刘柳,也就是柳儿,当时被卖到妓院就是因为这高志达负心薄幸。”
“我也只是猜测,他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替那柳儿赎了身,认为我们在同他作对呢?”
薛青禾一听,思虑了片刻。
“我记得你当时说那柳儿是自愿去的妓院,是吗?”
“对,她是这么说的。”
“那如此说来,她是因为高志达已然不要她了,才心灰意冷去的妓院?”
“嗯。那男本就是耍她的,只是她自己当真了。”
“那就不太可能是因为这个。”
薛青禾这话说的倒是干脆,南湘晚追问他这是为何。
他说,“同为男人,我太清楚了。”
“一个男人,只会为自己在意的女人出手,若是已然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为了她来得罪我们呢?”
“论财力,他高家比不上我们薛家。”
“论经营,他们的店铺还都要仰仗我们的供应。”
“只是为了一个进过青楼的女子,他高志达断不会这么做的。”
听了薛青禾的一席话,南湘晚也的确受了启发。
说到底,男人这种生物,没有绝对的深情。
他爱一个女人时,即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架起登云梯为她摘的。
摘不下来,他不会认为是她的要求过分了,只会厌弃自己没有能力满足她。
他不爱一个女人时,即便投怀送抱也不会多瞧一眼,甚至恨不得躲着她,绕道走,就为了少看那女人一眼。
就算那女人什么都不要,把命都给他,他也只会觉得这女人不值钱,惹人烦,死缠烂打,并不会有一丝怜惜。
深情复几许,还是要看当时究竟爱不爱罢了。
就拿薛家和高家的生意纠葛来看,一个柳儿,的确是太轻了,没必要,更犯不上。
“那照你看来,这高家究竟是为何要抢我们的茶叶生意呢?”
薛青禾也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现在暂且还顾不上考虑这些,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南湘晚一脸诧异,“茶叶都平安运到了,我们不一起回去吗?”
薛青禾笑笑回道,“等会儿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阿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小船。
“走吧!少爷、少夫人,再晚该天黑了。”
南湘晚一脸茫然,却还是跟着薛青禾一起上了船。
阿四划船很熟练,平时定然是常常划的。
南湘晚抓着薛青禾的臂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欣赏着这一路的景色。
这里的景色虽不是江南的如诗如画,但却更有一番乡间野游的趣味。
春天的芦苇荡景致最具野趣,寒意还未全部消退,暖意已然侵袭半截。
毛茸茸的芦苇随着风舞动,虽还不丰茂,但黄的黄,绿的绿,颜色甚是惹人怜爱。
“有鹤!居然有鹤!”
南湘晚指着远方芦苇滩上掠过身影的飞鸟,高喊着,脸上洋溢着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薛青禾望着她,她是那么自由,那么快乐。
“好美啊!”
南湘晚不禁感叹着。
“前面就是我们薛家经营了十余年的鱼塘,每次下了茶叶,我都会专程过来看看。”
薛青禾指着远处的一片水域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
极目远眺,好多渔夫乘着小船,撑着竹篙,穿梭于人工分割的水塘之间。
“那儿那么大一片都是我们家的吗?”
南湘晚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水域,一望无际,水天相接。
薛青禾点了点头,默默笑了。
“快!青禾,你对我说——夫人,这片鱼塘我包了!”
薛青禾哈哈一笑,对着南湘晚说道,
“夫人,看!这片鱼塘都是我为你包的,以后你就是塘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