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呐？快回去吧。”

    不管谁问，她都不吭声。人群中一位文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看着她手中保养如新的手风琴问道：“这个手风琴是你家人的遗物吧？”

    她情不自禁地点头：“嗯。”

    “为啥要卖掉呢？这得多舍不得呀，是遇到难事了吧？”

    潘小枣说：“大叔，你就别问了，你要是喜欢这把手风琴，就把它买去吧。也好断了我的念想。”

    对方沉默了会，脸上微笑着说道：“小姑娘，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念想呀，是在心里头的。物件只是回忆的寄托而已。只要你心里有他，就算物件不在了，他也会在你心里。如果他留下来的东西，能帮你解决眼下的困难，那就说明他也在记挂着你，更不希望你因为卖了物件伤心。”

    潘小枣秣了把眼泪问：“真的吗？”

    中年人胸有成足地笑道：“自然是真的。你告诉我手风琴卖多少钱？我买下了。”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卖手风琴吗？”

    “横竖是急着用钱。你就当这是他在为你解围。说吧，多少钱？”

    这番话多少减轻了潘小枣心中的难受，她说道：“我卖手风琴是为了给孩子们交学费用的。你说得对，如果他能看到孩子们用卖手风琴的钱上了学，他不会怪我的。”

    “这就对了，五十块够不够？”中年人解开中山装口袋的纽扣，数了五张大团结给潘小枣。

    潘小枣急了：“要不了这么多钱，你给我二十块就可以了。”

    中年人说：“这把手风琴可不止二十块。这样吧，四十块成交。你拿着钱，手风琴就归我了。赶紧回家给孩子们交学费去，让孩子们好好读书，别辜负了这把手风琴。以后你若是有钱了，再到县里来碰碰运气，指不定还能碰到我，再把手风琴买回去哟。”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阳光给了潘小枣希望，让这几天积在潘小枣心头的纠结渐渐融化。她收下四十块钱道：“谢谢大叔，我和我的孩子们都感谢你。”

    尽管多年后她并没有再碰到这位大叔，也没能如愿把手风琴买回来。可是她的孩子们却因为她的坚持都没有辍学。

    连续的奔波和焦虑让潘小枣累得浑身发软，回到家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奇怪的是孩子们都不在家，她喝了一口水准备去张书记家接孩子。

    没想到王大婶也不在家，只剩老书记一个人在抽烟，看到她来了就说：“你回来了？孩子们跟着你大婶到教室那边去了。”

    “教室？”潘小枣不解地问道。

    老书记朝空着的教室那头指了指：“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没走到教室，就传来一阵锯木头的声音，不一会又变成了敲敲打打的声响。几年不用的教室呈现出一副破败的模样。窗户上用来挡风的透明塑料布早就被风吹得四分五裂。

    昔日学生们用的桌椅都靠墙垒放着，教室中央放着一些林扬废弃的木头，王大婶和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曹天保七嘴八舌地说话。

    “曹叔叔，你真的能做出一张桌子吗？”

    “那是当然，你曹叔叔我的手艺可了不得。”

    “曹叔叔，你能做出和这些桌子一模一样的来吗？”这是鲁小文的声音，看来他也怀念在这里读书的日子。

    “小曹，你的手艺这么多年都没有荒废，还是那么好。”王大婶笑眯眯地说道。

    曹天保年轻的时候是林扬最好的木匠，加之又读过几年书，在林扬算得上有出息的了。要不是当初家里只有一位瘫痪在床的老母果，他也不至于误了终身大事。

    潘小枣明白了，因为她不肯用公家的课桌椅，所以曹天保就给孩子们做了两套。

    望着眼前的扬景她很感动。有了这两套新课桌椅，卖手风琴的四十块可以暂时存着不用了。

    但是她没有走进去，只默默地调转身去。她不想让自己的心情破坏了这副美好的画面。只是，她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虽然日子过得苦，总归是有盼头的。

    徐珍却觉得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结婚已经三年了，她和丁立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最初谢海芬总是埋怨丁立太忙，三天两头不挨家。

    可是时间久了她就觉得蹊跷。要是掰着日子算的话，丁立就算再怎么忙，在家里的时间也比出差多。

    一年怀不上，二年怀不上，三年了还没怀上，难道不应该是人的问题吗？

    最近供销社的新宿舍楼也砌好了。徐珍忙里忙外，一个人拿了主意就把房子刷了白墙，铺上了马赛克拼花地板。

    她琢磨着找个好日子就搬新家。婆婆谢海芬现在总是让她感到厌烦。

    生孩子本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谢海芬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让她去医院检查生育能力，竟然怀疑她生不出孩子。

    徐珍觉得只要和谢海芬分开住，小两口的感情会更好，要孩子的事就简单了。

    丁立确实很忙。供销社兴起的农村股权改革搞得轰轰烈烈，周边农户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只要肯劳作，不光能吃饱饭，还能过上好日子，谁不乐意呢？试点才一年时间，已经有人家买起了电视机。

    这样的好模式他都总结成文发表在《中国农民报》上。随着他的名气上升，全国各地都有人请他去讲座。不过，他跑得最多的还是甘肃。因为枸杞基地还没有成形，他还有很多想法没有付诸行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甘肃以前的底子太弱，工作人员的观念没有完全转变，基础工作难以推动导致的。

    这算得上他近几年工作中最不见成效的项目，他还经常因此感到头疼。

    徐珍一点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吃完饭就笑颜满面地走进书房，让他做好搬家的准备。

    丁立看着妻子：“我手头的工作太多了，能不能过一阵再说？”

    徐珍杏眼怒瞪：“丁怀仁，你当初答应我的房子弄好了就搬家，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