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拖拉机的岁月,老牛任劳任怨为潘小枣拉货载人,从来不偷懒,吃得最好的也只是干沙蒿而已。要说对它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潘小枣想再加种一些枸杞,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她没料到孩子的反应这么大,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知道了这件事后,鲁大文每次开会都认真地听曹天保读《中国农民报》。
他知道报纸上有一位叫丁怀仁的作者很厉害,他的文章里都是教人怎样用最少的钱种最好的树,结最多的果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天他听到文章里讲到沙蒿的种植方法。原来沙蒿有多种种植方法,其中一种就是插扦。
他和鲁小文一合计,今天来护林的重要任务就是插扦沙蒿。如果沙蒿真能插扦成活,就可以为潘小枣省下一笔买树苗的钱,还可以种出更多的沙蒿。
鲁大文心思粗犷,鲁小文就细心多了。他把哥哥叙述过的插扦方法抄在小纸条上,两人手里抓着一把沙蒿枝条,顺着沙蒿地往沙漠下游走。
“就这里。”鲁大文站定脚,开始挥锄头。他越来越来劲,几大锄头挖下去总感觉这块沙土有些不一样。平常挖得很轻松,今天锄头挖下去有一种受阻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挖一锄,咬着牙把挡他挖地的家伙狠狠地撬了一把。
“哎哟。”他被反作用力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个什么玩意?”
顾不上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感,鲁大文朝撬出来的“罪魁祸首”望去:竟然是一截实打实的木头。
鲁小文见哥哥摔跤,连忙拖着锄头跑过来。他蹲下去把这块黑乎乎的木头捡起来端详着。半晌,他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不停地翻转着木头。
“小文,难不成你知道这是什么?该不会是值钱的玩意吧?”鲁大文正想调侃弟弟,却发现鲁小文的眼眶湿了,他最怕弟弟哭了,“你哭什么呀?”
鲁小文顾不上擦流出来的鼻涕:“哥哥,这是咱们家大门的门槛,你不认识了吗?”
“门槛?这是我们家的门槛?”鲁大文惊呆了。他也开始翻转这块木头,用手掂着、敲着:“没错,真是我们老鲁家的门槛。”
他握着残缺不全的门槛站起来,拔开腿朝往四周跑了一圈又一圈,“我们家的房子有这么大。所以说,这里就是我们以前的家?”
“嗯!”鲁小文点头,“错不了,你看,离沙枣树不远。”
鲁大文开始兴奋起来,“找到了,我们找到家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鲁小文点头:“嗯,哥,咱们快点把活干完。回去告诉干妈,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么好的消息,潘小枣不止是高兴,更是激动。因为这不仅是找到了鲁家,更是找回了失去的土地。
鲁大文把挖出来的门槛递给她,话刚说完就哭了。
丁守心看着两个小哥哥怪可怜的模样,取下自己的毛巾给他们擦眼泪,轻声问道:“找到家了是好事,为什么要哭呢?”
鲁小文告诉丁守心:“咱爸说,跨过这个门槛,就是鲁家。现在门槛找到了,我们的家找到了,我们回来了!”
鲁大文激动地宣布:“我们要用门槛在那里建房子。”
潘小枣欣慰地看着这两兄弟,她再也不像以前读书时那样敲鲁大文的头了:“相信我,鲁家的房子一定能建起来。”
丁守心为他们鼓气:“到时候我也去帮你们建房子。”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在鲁小文的耳朵里就像书上写的百灵鸟的叫声,让他的耳朵根发烫。他朝鲁大文望去,发现哥哥的耳根也红了。
他相信,哥哥心里一定和他想的一样,要努力种树,尽快在老家这块地上盖起房子。
孩子们参加完期末考试时,沙漠里所有的枸杞树都红了。上千棵枸杞树上结满了枸杞,枸杞树盘踞在防护林中央,偶尔一阵风吹过,枝条轻微摆动,传送着无数的喜悦与希望。
三年下来,采摘枸杞在集体林扬已成了抢手活。今年所有的枸杞树都丰收了,需要的人手不少。孩子们在扬上成了新手的师父。
这几个小师父里,丁守心教的最认真,也最有耐心。鲁小文苦于表达能力弱一些,他的“学生”都“叛变”向丁守心讨教。
鲁小文噘着嘴跟在丁守心身后。在她慢条斯理的语速中,他心中的委屈早就烟消云散了。
丁守心见他一直跟着不去摘枸杞,就好言劝道:“小文,你去摘枸杞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鲁小文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离开,还是争取再“赖”一会。恰好张建国背着一篓摘好的枸杞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走,我带你到那边摘。”
人虽然走了,可鲁小文的心还没走。他时不时回头望向丁守心所在的位置,张建国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着问:“我说,你不会也和你哥一样吧?”
“我哥怎么了?”鲁小文问道。
张建国噗嗤一笑:“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守心妹妹?”
心事被人戳穿,鲁小文怎么都有点挂不住面子。可是他不想否认,因为他听出来了,哥哥也喜欢守心。
他低头看向脚尖,轻轻点头:“张叔,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哥也不行。”在他看来张建国是最老实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和自己的爸爸一样:怕老婆。
“你啥时候见过我嚼舌头了。守心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哪个后生不喜欢呢?”
鲁小文脸上顿时愁云一片,张建国不解地说:“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张叔叔,书上说近亲不能结婚。”鲁小文沮丧地说道,“我们和守心现在是同一个娘,就算长大了也不能结婚。”
张建国本来想崩着脸装严肃,现在再也崩不住了。他爽朗的笑声把鲁小文吓得恨不得头头缩到衣服里:“你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