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保像个老父亲一样替丁守心扛起箱子，剩下的东西都被小男子汉丁守望拎上了火车。

    火车上的人一如既往的多，狭小的过道里不是大妈的鼻子贴到了大爷的后脑勺上，就是鞋后跟被人踩掉了。

    丁守心好不容易挤进座位，一坐下就打开窗对潘小枣说：“妈，你平常别太辛苦了。”

    潘小枣举起双手握住她的手指：“守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东西一定要写信告诉妈妈。”

    丁守心鼻间酸得很，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若是哭了，潘小枣会更伤心。她难得地向妈妈撒了一次娇：“妈，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亏待自己的。”

    她看向旁边的丁守望，郑重交待着：“姐姐走了，保证妈妈和二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放假回家就帮妈妈多干点活 。”

    丁守望理了个小平头，小麦的皮肤，话不多，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硬朗。他简单地回道：“姐，放心，你多保重。”

    有他这句话，丁守心是真放心。她四下望了下，疑惑地问道：“守晴怎么还没来？”

    潘小枣转头四处望了下：“刚才她说去找厕所，可能一时半会的还没找到吧？”

    “呜……”火车鸣笛了，潘小枣有些着急：“这孩子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马上就要开车了。”

    “妈，姐！”丁守晴从远处奔跑而来，衣角被身体带起来的风吹得扬了起来，和她的心情一样雀跃。

    “守晴，你慢点。车还没开，你别摔着。”丁守心探出上半身，伸出手接住了妹妹。

    “还好还好，没来晚。这里的厕所让我好找，可憋死我了。”丁守晴气喘吁吁地说道。

    潘小枣替她整理耳边的头发：“你呀，再晚一点就看不到姐姐了。”

    “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丁守晴噘了噘嘴。

    “守晴，要不你也考到兰州大学来吧，姐姐在学校等你。”

    丁守晴眼珠一转：“姐姐，我才不稀罕兰州呢，要去就得去北京。”

    “哎哟，你考得上北京的大学吗？尽吹牛皮。”潘小枣调侃着小女儿，守晴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

    鸣笛声再次响起，火车的车轮开始绥缓地转动，铁轨在车轮的摩擦下吱呀作响，“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响彻月台。

    潘小枣随着火车一路小跑，嘴里不住地叮嘱道：“要好好吃饭，每天学习不要太晚。”

    一轮红日徐徐而落，映红了地平线，也映红了潘小枣的眼睛。火车像一个归途的孩子般钻进了晚霞的怀抱，直到火车的影子消失不见，潘小枣才大声呼道：“守心，妈妈在家里等你。”

    恰如当年，她对丁立说过的一样。

    丁守晴眼眶有些红，她和弟弟一起扶着潘小枣：“妈，火车走了，咱们回家吧。”

    潘小枣立在原地，好几秒后才拍拍她的手：“回家，等你姐姐放假，她就回来了。”

    “妈，如果我不在家，你也会想我吗？”丁守晴小声地问道。

    “你们姐弟三个，无论谁出去，妈都会想的。”潘小枣的话让丁守晴的心莫名收紧，她隔着衣服按了按放在贴身口袋里的火车票，转头不敢看潘小枣。

    说来奇怪，以往丁守心和丁守望在汉中上学，潘小枣从来不觉得孤单；如今丁守心去了兰州，她跟失了魂似的。

    守心虽是早产儿，却很疼人，刚生下时连奶水都吃不上也不嚎，只会嘬着小嘴嘤咛。随着守晴、守望的出生，她小小年纪就主动肩负了长姐的责任。

    潘小枣顾不上三个孩子，只能把最小的守望随身带着走，守心和守望就常年托在老书记家。守心像个大人一样照看妹妹吃饭、睡觉，尽量不给老书记和王大娘添麻烦。

    潘小枣越想越心疼，接到王书记的电话时都有些魂不守舍。

    “小潘，我是王文林。”察觉到她的声音有异样，王书记问道，“你生病了吗？这病生得可真不是时候呀，海宁供销社的考察团这周要来宝成林扬了。”

    “这周来林扬，好，我知道了。”潘小枣随口应道，忽然意识到不对，“王书记，你刚才说谁来林扬？”

    “现在省出味了？你眼巴巴盼着的考察团要来了。”

    “真的吗？丁怀仁主任也一起来吗？”

    “第一次的考察团名单上有丁主任，后来又说他有事来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对这次合作有很大的信心，他肯定会再来的。准备工作你们先做起来。传真机买了吗？”

    潘小枣的心情“先扬后抑”，丁怀仁竟然没能来，她略显失落地说：“还没有买呢！那东西太贵了。你说吧，我记在本子上是一样的。”

    她挂了电话，拿起本子就去找曹天保和罗根生。王书记说了，考察团一共五个人，要在沙漠里住3-5天，这几天的生活得安排好，枸杞的样品要准备好，还有……

    “哎哟!”被迎面而来的人突然撞上，潘小枣捂着发痛的额头一看：是曾邵云。

    “嫂子，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曾邵云满头大汗，手里举着一张纸，气喘吁吁地说：“小枣，快，快回家看看有没有信？”

    “信？什么信？”潘小枣疑惑地接过她手中的纸读道：爸，妈，本来想等到和妈到了汉中市后再出去，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北京给我们来了通知书……

    信还没看完，潘小枣扭头就往家跑。翻箱倒柜都没有翻到信，曾邵云上前掀开枕头一看，枕头下放着一封折叠整齐的信。

    “妈，你说过，我们走了，你会想我们。其实我一样。妈，我走了，我和张颖一起到北京去了。我要去北京追逐梦想。你一定会说我的梦想不切实际，可是你和爸爸的梦想不是成真了吗？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们会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妈，祝福女儿吧！我会想你的……”

    潘小枣呆若木鸡地看完信，半晌说不出话来。曾邵云鼓着眼睛拍她的脸：“小枣呀，这可怎么办？这两个女娃要是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得了？”

    潘小枣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抓住曾邵云的手就跑：“走，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