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蓝色制服的售票员白了他一眼，从嘴唇里吐出几个字：“已经检票了。”

    鲁大文掉头连撞两个人，他顾不上道歉对一脸焦急的潘小枣说道：“干妈，快，进站，咱们进站去，已经在检票了。”

    说完他带着潘小枣往检票口奔，就在检票员伸手阻拦时，他和鲁小文一人一边架住检票员开始嚎叫：“大哥，你行行好。我妹妹被人骗着上了火车，要是不能拦住她，我妈准活不下去。求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检票员被他俩架得两脚直蹬：“哎哎哎，没有票不能进去。你们要干嘛呀！”

    再回头看时，潘小枣和曾邵云早就冲进了月台，一缕蒸汽从火车轮毂里喷薄而出，汉中市开往北京的火车已经开动了。

    十分钟前还人潮涌动的月台渐渐平静，只剩下送亲友的人眺望着火车的渐行渐远。

    潘小枣停下了脚步，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眼睛无神地盯着远去的火车，撕心裂肺地喊道：“守晴，我的守晴，你回来呀，你就这么走了，让妈妈怎么办？”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月台上，像极了刚失去孩子的野猫在寒冷的冬夜里凄厉的叫声。

    曾邵云捂着脸蹲下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个么剁脑袋的主。这让我上哪找她呀。小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潘小枣没有说话，她也想知道，守晴走了，她还会回来吗？如果她再也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丁守心走了，丁守晴也走了。鲁小文的心像一团乱麻似的，总觉得丁守晴出走多半是因为他，可是他又不敢说。

    潘小枣自打从火车站回家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全心投入到迎接考察团的准备工作 中。

    鲁小文想找她坦白，看到她忙前忙后，又打消了念头，但是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瞒不住鲁大文。

    “你这几天请假不去上学是不是为了守晴妹妹？”

    鲁小文紧张得从床上坐起来：“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说了。”鲁大文盘腿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观察着脸色寡白的弟弟。

    做弟弟的低下头不知该从何说起，鲁大文问道：“你喜欢守晴？”

    “不，不是的。”鲁小文连忙否认，“我喜欢的是守心。”

    脱口而出的话突然给鲁小文壮了胆，他一五一十地向哥哥说出了拒绝守晴的经过。鲁大文又恼又无奈，恼的是鲁小文气跑了丁守晴，无奈的是他们兄弟俩喜欢的是同一个女孩。

    他觉得心脏像一个突然漏了气的气球，“扑哧”一下瘪了，那些想好要教育小文的话也憋回去了。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的鲁小文委屈巴巴地叫了声：“哥。”

    鲁大文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兄弟俩头一回因为同一个女孩有了不同的心思。

    海宁供销社考察团如约而至，为首是海宁市理事会副主任马孙平。因为海宁是丁立的故乡，供销社又是潘小枣的“娘家”，所以潘小枣见到考察团时暂时忘掉了因女儿出走，要让工作麻痹内心的想法。

    她是真的把考察团当作了合作伙伴，无论是否能达成协议。

    在她看来，他们和丁立一样纯朴，不嫌弃林扬宿舍的简陋，不埋怨白天的日头毒辣，每天不辞辛苦地穿梭在森林里。

    他们感叹着曾经荒草不生的沙漠里竟然有如此规模的枸杞林，成片茁壮广阔的沙蒿和已经成材的红柳、胡杨，这一切都是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实现的。

    马主任由衷地佩服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皮肤偏红的女人。她看上去就像沙漠里的沙蒿，个头不高根基却很有力，牢牢地依附在土地上，耗尽体能守护沙漠。

    临回海宁的晚上，王书记和宏泰县供销社主任李唯民特意赶了过来。曹天保让张建国杀了一头林扬养的羊，在食堂中央吊起一口大铁锅烧羊肉火锅。

    十几个人围在铁锅旁，这是宝成林扬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南北相聚，后来被人笑称为：南北会商。

    马孙平率先发言：“我来之前，丁主任再三叮嘱我，要向潘小枣同志表示感谢。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看他写的文章。”

    “我应该感谢他才对，他的文章就是我的老师。”潘小枣几天来第一次真正的笑。

    “他还说，很遗憾这次不能亲自来考察。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会来的。”

    王书记笑着说道：“我相信五他看到宝成三万亩的绿洲不会他失望的。在甘肃像这样上规模种植枸杞的，也就宝成了。宣传工作没到位是我们的错。不过，你们放心，这些都成为过去式了。明天我就安排汉中市电视台来采访，还要把片子往省台送。如果你们能把基地设在这里，一切都好商量。”

    马孙平也笑了：“这个项目一直是丁主任和我在跟进的。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也没抱什么希望，甚至以为到这里只能参观一下黄沙。没想到能看到一片森林呐，不容易呀。我回去后会客观地汇报情况，最后还得由上级领导来敲定。”

    锅里翻滚的羊汤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曹天保舀了一碗羊汤给马孙平：“马主任，尝尝咱们的枸杞炖羊汤。”

    马孙平接过来又递给王书记道：“曹主任可不能坏了规矩，这第一碗汤非得给王书记喝不可。”

    王书记没有推辞，他接过羊汤道：“我等你们下次再来。”

    马孙平并不含糊：“一定来。王书记，这片林扬要做活做大，有一个关键因素少不了。”

    王书记朝潘小枣和李唯民望了一眼说道：“你们的重头戏来了。”

    潘小枣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求和邮电局合作，可是一直没有结果。如今供销社要改制了，以后要找他们怕是更难了。”

    马孙平问：“你想试行乡村最后一公里项目？”

    “是呀！”潘小枣应道，“这也是丁主任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