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昉舟的世界里,爷爷奶奶不曾出现过,他们在爸爸还小的时候就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大伯顾昉舟也没见过,听爸爸说,他有出息的早,已经离开家里很多年不曾有过联系了,是二伯和爸爸互相扶持着长大的。爸爸在妈妈刚生顾昉舟的时候,店面倒闭,家里穷的几乎吃不上什么菜,是二伯去到爸爸工作的地方,给了顾昉舟一家在当时足以救命的一笔钱。
爸爸从不如此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兄弟两个好久没见了,也可能是爸爸老了,愈发觉得身边不多的亲人值得珍惜。
二伯眼中含泪的给自己倒了满杯酒,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他眼中的泪溅落在酒杯里,杯子里的酒洒落几滴,好似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包含在里面了。
两个男人轻轻碰杯,都仰头一饮而尽。
顾昉舟不太懂,在一旁听着,默默夹着菜,江焕煜坐在一旁,也安静地吃着。
她爱吃肉,筷子不停的往宫保鸡丁那盘菜里面夹着,二妈厨艺很好,鸡肉香香嫩嫩。
顾昉舟美滋滋地吃着,突然夹到一个什么东西,吃了两口后,猛地把江焕煜的筷子按住:“这道菜你不能吃!”
众人本来还沉浸在略带伤感的氛围中,顾昉舟的这一嗓子着实把大家吓得不轻。
二妈也疑惑,试了试:“这不是很好吃吗?怎么了?”
众人目光聚集在顾昉舟身上,她松开抓着江焕煜筷子的手,悻悻说:“额……这道菜里有……有蘑菇,他对蘑菇过敏。”
爸爸疑惑问:“欸?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对蘑菇过敏?”
顾昉舟脸憋得通红,江焕煜却只是撑着手,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样子。
“哈哈,我看面相!我室友……对!我室友会看相,她教我的,哥哥一看就是对蘑菇过敏的样子……没错!就是这样哈哈……”
江焕煜在旁边听她胡诌,听出她声音都在发抖,桌子下的手更是紧紧拽着衣角,拽着江焕煜的衣角。
“哥哥。”江焕煜在心里润了好几遍。
这声哥哥喊得江焕煜心里直发软。
见顾昉舟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江焕煜掩嘴笑笑,清清嗓子说:“嗯,我身边也有朋友这么说过,他说我看着瘦,一看就对蘑菇过敏,妹妹还真是见多识广。”
二伯像是真的长了见识,恍然大悟地拍拍顾昉舟爸爸的手:“现在孩子真是不一样了,不仅学习好,知识面也广,不一般啊不一般啊。”
“哈哈,哈哈……”顾昉舟不合时宜的大笑着。
好在大家没有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顾昉舟拍拍自己:“好险好险。”她刚准备埋头吃口饭压压惊,不经意间,又看见二伯给江焕煜夹了个煎蛋。
“住手!他不能吃鸡蛋!”
全扬一片寂静。
二伯的筷子停在半空:“这……也是从面相看出来的?”
江焕煜打了个哈哈,起身接过二伯的煎蛋,吃了一口:“嗯!好吃!阿姨手艺真好!还是溏心蛋。”
顾昉舟觉得自己是疯了,低头盯着空空如也的碗不敢抬头夹菜。
“你不是鸡蛋过敏吗?”顾昉舟偷偷靠近江焕煜低声问。
“我那么古早的综艺你都看过啊。”
“……”
“当时那么说,只是因为前一天发烧了,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不吃呗。”
江焕煜摸摸用手推开她的头,把宫保鸡丁往她碗里赶了些,敲敲碗边说:“吃吧吃吧。”
他环顾一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拿着酒杯起身说:“叔叔阿姨,很高兴今年还能和你们在一起吃饭,祝你们新年快乐!之栒的事,我每年这天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但”说着,他看向二妈,“既然阿姨说,她已经放下了,那我也应该放下,从今以后,我不是之栒的男朋友,我是你们的孩子!”
二伯和二妈欣慰的看着江焕煜,二伯说:“是的小江,那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不要再记挂在心里了,我希望以后每年的这天,你来,不是因为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而是作为孩子回家陪父母吃年夜饭的念头。”
说完,江焕煜点点头,也一口气喝完酒杯里的酒,随后坐下了。
顾昉舟担心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太能喝酒吗?”上次他醉酒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这话没错,江焕煜一直断断续续吃药,酒是能不碰就不碰。
他夹了几根青菜,没想搭话,但顾昉舟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的看着他,他也就回了句:“还行,这点酒应该没什么度数吧,叔叔刚才说自己酿的,吃你的别瞎操心我了。”
“这点酒应该没什么度数吧”是今天江焕煜最后悔说的一句话。
他作为男生,又是小辈,即使早就吃好了也没下桌,在一旁陪着两位长辈又喝了点儿,但他保证绝对不多!
终于吃好了,二伯和爸爸在阳台抽烟,顾昉舟和妈妈一起来帮忙收桌子,看见江焕煜靠在桌子旁边的墙上不起身,顾昉舟用脚踢踢他:“嘿!起来帮忙收桌子!”
江焕煜挣扎着撑着桌子起身,手抖得厉害,端半天端不起来个盘子。
顾昉舟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扶他,只是用身体撑着他:“我的天成这样了,算了算了,你还是坐着吧,别动了,我让妈妈给你冲点蜂蜜水。”
江焕煜又跌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不仅是因为喝醉了酒,还因为今天自己没有喝药,身体出现的躯体化反应。
顾昉舟担心他,在厨房放下盘子后和妈妈说:“那个哥哥好像喝醉了,我给他冲点蜂蜜水。”
妈妈点点头,让顾昉舟别收盘子了。
顾昉舟端着杯蜂蜜水过来;递到江焕煜面前:“温的,喝吧。”
江焕煜现在抖得厉害,浑身没劲,再加上酒精在身体里逐渐起作用,他觉得头好晕。
“不行不行,不能晕,还在外面。”
他于是撑起身子去了洗手间。
顾昉舟倚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呕吐声,礼貌敲门问:“怎么样好点没?”
江焕煜跪在马桶前,把酒催吐出来,好像没那么晕了,缓了会儿后洗把脸出来,把杯子里的蜂蜜水喝了。
顾昉舟跟在一旁,抽了两张纸巾给他,看他抖得厉害,说:“要不要去阳台吹吹风?我爸和我二伯听你在里面吐的吓人,给你买药去了,顺便买明天的菜。”
言下之意,阳台没人。
江焕煜点点头,顾昉舟的妈妈就在一旁的沙发坐着,也听见了,得到妈妈的默认后,两人来到阳台。
“咳咳……”
阳台上还有刚才两位大人抽烟过后浓浓的烟味儿。
顾昉舟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于是掏出一张纸,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上擦了擦,招呼江焕煜过来坐。
顾昉舟一屁股坐下,把擦干净的地方留给江焕煜,江焕煜有些意外:“特意擦干净给我坐的?”
顾昉舟拍拍手说:“是啊,你可是明星,肯定特别讲究,而且我就一张纸,只能擦一块儿地方了。”
江焕煜没领情:“没有的事,你也别坐地上,天冷,地上冰,对身体不好。”
顾昉舟看他真的没有坐着的意思,自己坐在地上也看不到江焕煜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于是也站了起来。
今天大年三十,风很冷,江焕煜出来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清醒了。
他